第137章油尽灯枯
说完这一句,她又叹息一声,柔声道:“阿正,你想听婆婆的故事吗?”我紧紧握着婆婆的手,虽然步履缓慢,但我发现婆婆走的每一步都很坚定,看似身形摇晃,但拄着拐杖,每一步都走的很踏实。
“想听。”我只想多走一会儿,所以不管婆婆说什么,我都会表现出浓厚的兴趣。
婆婆脚步再次放缓了一些,又咳嗽了几声,才开口缓缓说道:“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走过一条无比黑暗的路,那个时候没有人告诉我未来会发生什么,直到有一天,我睡醒时,旁边站着一个虚影,它告诉我,要做好纸扎人的工艺。”
“说完那个虚影就不见了,但是我明白,这代表着一种嘱托,一种遗愿。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做纸扎人,再年轻的时候,我还是什么都不懂,以为生意就是生意,不管是死人还是活人的生意,其实都是生意。”
“直到二十四岁那一年,你的爷爷上门来看我,交给了我一样东西,告诉我,以后得带着它。然后我就成了引路人,专做死人的生意。”
真没想到,原来爷爷在当年的时候,居然真的和花婆婆有故事发生。
而引路人,爷爷从来没有说过这方面的来源,但他好像是指定了花婆婆作为前任引路人的接班人,这是我没有想到的。
按照爷爷以前的叙述,这个权利,只有上一代的引路人才有资格。
要不是因为爷爷是大名鼎鼎的解梦师,恐怕我都会以为自己的记忆开始错乱了。
好在花婆婆知道我现在年纪小,思考问题的方式比较单一,怕我理解不了,又解释了一通。
“我们算是半个同门,上一代,也是你爷爷的朋友,人死后的夙愿只能通过梦里交给活人,所以,你的爷爷是在那个时候交给我的。后来我们一直保持联系,这是因为我们的生意是互通的,又或者说,其实我们的本质是一样的。”
“那么,这个故事的核心是,我成为引路人的那一刻起,其实还不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什么,只知道日复一日的工作,直到有一天,你的出现,终于让我明白了。”
我心里咯噔了一声,果然,我和花婆婆的相遇一定不是偶然,这件事爷爷肯定也是知道的,他当时没有阻拦,所以整件事看来,爷爷是有意要让我们相识。
这就好像是一盘大棋,而他是下棋的人,我和花婆婆都是棋子,他这么做,目的又是什么?
难道布局这么多,只是为了找一个人保护我?
事情一定没有这么简单,谁都知道,我到了某个年龄之后,身体会出现问题,到时候能救我的人,要么就是我自己,要么就是有另外一拨人。
而这另外一拨人到底是什么,爷爷没有说,但我从中还是能理解一些,一定是以夏天为首的那些人。
不然,爷爷当时也不会说我和夏天是天生绝配。
想着想着,才发现花婆婆还在继续说,而中间的过渡阶段已经被我自动跳过了。
此时再问一遍显然是不礼貌的,我只能继续往下听。
“我们都会长大,都会在生活中慢慢找到自己的方向,如果你想知道这一切的问题,只能去找。因为别人给你看到的真相,都是别人想给你看到的,它缺乏真理和佐证,信不得。明白吗?”
我用力点头。
这一条路似乎已经走到底了,前边是更加黑暗的地方。
花婆婆松开了我的手,转过身来,我们正面对视着,她继续说道:“做你自己。阿正,一定要做自己。”
我忽然有些难过,想要拉住花婆婆的手,可她明明是面对着我的,身形却不断的在后退,好像后面有一双手正在不断的拉扯着她,直到将她整个瘦弱的身子扯进了黑暗当中。
这一刻我很想哭,但眼泪却流不出来,只能痛苦的呐喊,一遍遍喊着花婆婆的名字。
我们是认识的,在很久之前,爷爷曾经抱着我去找过她,问她有没有什么救我的办法。
这一点我无比笃定,因为她跟我说到了以前的故事,就是想要暗示我这一点。
可她后来又要让我做自己,那我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或者说,她让我做自己,其实是想要提醒我,让我为自己而活?
我压抑着心底无法掩藏的悲伤开始往回走,没了花婆婆之后,我的脚步轻快,好像没有一丝一毫的阻力。
来时差不多花了半个多小时,但再次见到姜渔的时候,大概只用了几分钟的时间。
她还是背对着我,我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却能从她的语气中判断,她好像也有些失落,但只是失落,并非难过。
回去的时候,我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花婆婆的坟在哪里?我想要去上炷香。”
姜渔背对着我走在前面,淡淡的回道:“就在纸扎店,那里就是我们的归宿。”
我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悲伤,喊道:“你以后也会这样的对吧?姜渔姐?”
“人迟早会走到这一步的,只是我们的离去方式有些特别而已。阿正,你得慢慢习惯。”
“这世间万物,不可能亘古不变的。”
我心里依旧难受,但情绪缓和了一些,默默说道:“道理我都懂,可就是……”
姜渔终于转过头,我看到她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听爷爷的话,也听她最后的嘱咐,你的生活跟我们不一样,你只要记住这一点就好了。”
记住这一点有什么用?我们好像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但我说不出口,现在只想赶紧回去。
纸扎店门口的灯笼忽然灭了,我老远便看到只有招牌上的灯光还亮着,忍不住又问道:“为什么,连灯笼都熄灭了?”
“没事的,我来点上。”
她回到店里后,从里面拿出了一支蜡烛,这支蜡烛和别的不太一样,上面刻了一个古文的姜字。
灯笼重新点上,她站在我的身旁,重新将灯笼挂上去。
回屋的时候,她说了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