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采珠勿惊龙.3，暗涌玄冥》（25）

瓮中死鳖

＜1＞我与吴夔各自翻身跃上一条蟠龙，元永仰头长啸，潜伏已久的众龙或由海中发动、山涧腾空，或在林中穿行、秘谷蟠游……从四面八方，直冲“大明混一”号和“追梦者”号而去。

常荣誓死不肯下船，但由船舷放下无数舟艇，满载着黑铠兵士与各式火器，朝岸上划去。船上，则留着与常荣一样的白衣白甲武士，以及青龙飞廉。此时飞廉瞪着火眼，龙颈处青鳞戟立，矗立于“大明混一”号的船头，静静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恶战。

而麦思贤带着手下，则登上一艘快艇，冲岸上疾驰。因为“追梦者”号乃科考船，尽管满载武器，却没法儿依靠自身进行火力打击，况且，他们本就已经登陆，安营扎寨，设立补给点，只不过后来被突如其来的明船火力打乱了。所以，“追梦者”号此时几乎全员都在陆地，接到麦思贤命令后，正以最快速度建立炮阵地与高机阵地。

魔龙约坎萨飞到了一座山头，不时扇动着翅膀，它与飞廉不同，飞廉在船头显得无比冷静，可约坎萨看起来却有些心不在焉，不但龙首四处乱瞧，而且还不时发出奇怪且尖厉的嘶鸣。

很快，海龙群根本无须额外攻击，仅仅是掀起的波涛便将二船甩在外围，正拼命回逃的海上警戒哨船瞬间被淹没吞噬。那些负责警戒的哨兵甚至连叫都来不及，便已葬身海底。

天空的乌云随着龙群而移动着，终于，明梦二船被阴影完全笼罩。浓墨般的天色中，紫红色的闪电森林开始不断密集出现，战斗正式打响。

海面上，从宣威无敌大将军火炮中射出无数炮弹，拖曳着火舌，划满天空；麦思贤的高炮与高机阵地，毫不犹豫地开火，与宣威炮弹一起，组成了几乎密不透风的火网。

元永看见停在坡顶的约坎萨，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瞬间便直冲过去，而表现诡异的似乎在开小差的约坎萨，则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脖子被元永一口咬住后，又被从头到脚死死缠住，两龙纠缠着从山顶滚了下去。

初时，我见对方海岸阵地的火力实在太猛，尽管那些高炮与高机打在龙鳞上，多数不会起到实质性杀伤作用，但一些级别较低的海龙，却着实有些吃力，受伤不少，甚至有些流弹无意中击伤了龙眼，几条海龙因此被击落海中。

于是我暂时改变了策略，将密集的闪电投向麦思贤所在的海岸阵地。虽然他们的人连同武器都是不死不灭的，但他们的肉体在遭遇雷电强击时却会卡顿，就像那时我追踪苏佩到工厂，落入埋伏圈时遇到的那群不死人的反应一样，所以海岸阵地的防空火力瞬间止住了。就在这时，龙群中西面的一条反应极为迅速，风驰电掣般扑了过去，我收住闪电，只见那些海龙冲到阵地上，口衔爪撕，一波波带着那些被劈得暂时不能动弹的水手，连同武器，投进既定的峭壁深潭。

就在我心中大喜时，一枚宣威炮弹忽至，打在我所乘蟠龙的上腹部。这种火炮的威力今人都不敢想象，重型的有三千斤，可射两千五百米至五千米远，而我们距离“大明混一”号不过几十米远，这样一发炮弹打来，龙王级别的海龙尚能应对，但对体形较小的蟠龙而言，杀伤力巨大。因此我胯下那只龙甚至都没有嘶鸣一声，整个直坠而下。

我本人也因受到了炮弹巨大的冲击力，瞬间视线变得模糊，可偏偏那青龙飞廉瞧见并认出了我，松开自己嘴里原本咬得正紧的一条海龙，腾空直冲而来。

迷迷糊糊中，我只觉失重感之外，突然腰身处一紧，紧接着清醒过来时，竟然发现自己已被飞廉咬住，镰刀般的龙牙拼命想咬穿我的肉体，但幸得龙鳞护体，金色的鳞甲如同盾牌一般，将飞廉龙牙死死抵住。

我见飞廉朝下直坠，心知它想将我拖进水中，如果到了水里，它凭借龙身优势，便可占据上风，而我虽不惧水，但毕竟相较陆地行动不便，于是突然迫出鲲鹏巨翼。虽然我肉体之力根本无法与龙力相抗衡，但这对巨翼却不同血肉，其中似蕴含无限能量，是以那一瞬间，竟在空中拖着飞廉直直停住，片刻之后，竟然拽着青龙朝上而去，活像一只抓了条巨蛇的神鹰。

可无奈，那飞廉杀红眼般死咬住我，绝不松口。吴夔在远处见状，心急如焚，用力拍了拍所乘蟠龙，朝我的方向指着大叫：“去那儿！”

那龙也是聪慧，听令而行。

待到空中一定高度后，我猛然收起双翼，转而变为鲲鹏权杖，瞧准龙颚，一杖刺去，那杖尖的蓝色炎锋轻而易举便穿透了层层青鳞，烤肉串的棍子一般，从飞廉的下颚，朝上一直刺破龙头颅顶。飞廉此时虽然也是不死之身，但与麦思贤的那些不死水手不同，它仍旧有痛感，此时被鲲鹏权杖刺得狂性大发，但也许是对我恨之入骨，因此仍旧无论如何也不松口。

吴夔匆匆赶到，还未停稳，尚处于我和飞廉上方五六米处时，竟然就直接从蟠龙身上一跃而下，手中握着他的那柄寒光利剑，在落至飞廉龙头处时，一剑刺入龙眼，就像一个从悬崖跃下之人，下坠途中突然抽剑刺进了崖壁，然后整个人挂在半空中。

这下飞廉纵然不死，但吃痛至极，龙口猛地松开，不断嘶鸣着朝下坠去。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一把拉住吴夔，再次迫出鲲鹏羽翼，带着两人朝上飞去。

只不过，他的那柄剑就此丢失，日后再没能找到。

＜2＞

虽然麦思贤与常荣的火力网确实强大，但随着战斗的不断进行，以及后续龙群的压近，这种优势逐渐消失，因为这就好比古代隐蔽在盾牌阵之后的弓箭手方队，你要么依靠纯粹飞蝗般的箭雨牢牢抵御住对面骑兵的进攻，不然等对方一旦攻入阵营，等待他们的就是溃败。

而及至飞廉自己用龙爪拔下右眼中吴夔的那柄剑，略微缓过神来时，早有十几条蟠龙又瞬间扑了上去，此后它再无分身之术。

元永那边神勇异常，打得约坎萨毫无还手之力，不过我总觉得奇怪，因为约坎萨这次的表现太诡异了，几乎一直是在拼命嘶鸣求饶，这与它以前的狂暴表现反差巨大。

我很想找到麦思贤，可这老小子着实刁钻，上岸之后便再也寻他不着，不知躲到哪个山洞还是石缝里去了。

岸上的黑铠明兵与麦思贤的水兵，已经不见踪影，除了躲起来的以外，全都被龙群抓住扔进了那座深潭，只留下了遍地的兵器，整个阵地一片狼藉。而海面之上，两艘船孤零零地随浪漂浮，“大明混一”号上的火炮都还在，但白衣白甲的兵士们，已经全部落入海中。

＜3＞

一片沙滩上，五百名游蜂营的战士陆续上岸，当所有携带的辎重装备全部出水，各队清点人员，发现竟无一人伤亡，尽管苏家辉早有命令，禁止大声喧哗，但这些游蜂勇士仍旧忍不住互相拥抱、撞胸、击拳。

杜志发看着眼前的场景，也情不自禁笑了起来，提着人造鱼鳃水下呼吸器，一溜烟儿冲苏家辉跑去：“师父，您真是太牛x了！”

“是弟兄们厉害。”

“但要是没有您先前各种战术的反复演练，没有您当时的沉着指挥，我们再厉害，也不可能这样啊！”

苏家辉手中的commander头盔不断往下滴着水，他转身抬头朝身后的丘陵看了看，然后说：“现在说是谁的功劳还太早，能把你们全都活着带回去，那才最重要！有命赚，还得有命花。通知下去，所有人立即就近隐蔽，然后在原地休息待命。”

＜4＞

包括杜志发在内的一支十几人的小队，在苏家辉的带领下，先于游蜂营大部队，向烛龙所在地进发。他们进入玄冥大陆的位置，比我和麦思贤所处的北极甬道处，要离避水珠更为接近，而且，他们是最早进来的，比我和麦思贤要早十多天。

大家看到这里不要觉得他们最早到，而且还是早了十多天就到达，珠子最后肯定就是被他们采走了。那未必，要知道这颗避水珠是由六条烛龙看守的，而且这次，他们再也没有“大明混一”号当替死鬼，去替他们引龙，所以就算到了，一时半会儿也未必能够得逞。

所以，正如麦思贤的那句名言——“不到终点，勿谈定数”一样，这次的事儿不到最后，难见分晓。

如果说归墟的景观类似非洲草原的话，那么玄冥大陆就像是高纬度地区的苔原，也有人觉得很接近西藏高原的感觉，不过这里不缺氧。

大约徒步行军了一天，苏家辉他们循着龙气，便到达了目的地。那里是一处海湾，海中有几座像城堡一样的巨型黑色礁石，彼此间相聚几十到上百米不等，凑在一起成为一个矩阵。

苏家辉站在海边一处山坡上，指向这片堡礁群，说：“龙气，就从那下面射出来的，一共六道，也就是说，那下面一共有六条烛龙。”

杜志发看着这片奇幻的海湾，一时间竟忘了恐惧，出神地凝视着。因为这里就像是一片星星的海洋，无数梦幻般的晶莹光球，如同肥皂泡，从水里不断冒出，然后向天空飘去，最终聚集在穹顶。这就是伏晨之根，而这片海湾，就是整个玄冥大陆，包括游蜂营进来的火山通道中所有伏晨之根的源头。

“发，给马首发送坐标，让他们加快速度。然后带第一组的人跟我来。”苏家辉命令道，所谓的马首，其实就是营部/大队部的意思，也即头马、二马、季马的指挥机构。

杜志发依令而行，随后带着五个人赶了上来，问：“师父啊，这不是已经到地方了吗？你还要去哪儿？”

“地方是到了，可龙在海里、洞里，这次又没有‘大明混一’号引龙，我问你，珠子怎么采？”

“我，我以为就是我们自己去引呢。反正这活儿总得有人干啊。”

苏家辉停住步子，叉腰喘气，不住朝两侧的丘陵山体上打量，说：“没错，龙总是要引出来的，但不能我们引，至少不能直接由我们引。我还想带着兄弟们活着回去呢。”

“那该怎么办？”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当务之急是先在海湾附近找到足够多或者足够大的山洞。”

“要多大？”

“要能容纳我们五百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