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采珠勿惊龙.3，暗涌玄冥》（23）
伏晨之根
《太平广记·卷三十七》——二十四化，各有一大洞，或方千里、五百里、三百里。其中皆有日月飞精，谓之伏晨之根，下照洞中，与世间无异。＜1＞
杜志发对于洞里的情形似乎已经见怪不怪，因为这里的岩浆房与万窍山大同小异，都是史前火山爆发之后，在底下留下的各种千奇百怪的洞穴以及岔路。
头马、二马、季马是游蜂营特殊的编队名称，我不知道从何而来，也许是他们的遗制吧。当年在十狱阎殿时，简清明亦如此编队。三队人马分前中后三个部分，如同一条巨型蜈蚣，在千窍百孔之间，向越来越深的地底穿行。
但这里与万窍山最为不同的是，在经过了最初的一大段黑暗之后，洞穴中便逐渐亮堂起来。产生光线的不是以前讲过的发光岩层或高气压电离，抑或水藻之类，而是如同鬼火一般的东西。但鬼火是在空中随机飘浮的，可这些东西几乎都聚集在空间的最上层。
“师父，这些是什么？”杜志发抬头看着“鬼火”，颤颤巍巍地问。
“这是伏晨之根。”
“怎么叫这个名字？”
“我也不知道，是自古传下来的叫法。你当它们是地下的日月就行。”
“那为什么地下别的地方没这玩意儿？”
苏家辉停下来，喘了几口气，叉着腰说：“因为，别的地方没有烛龙。伏晨之根是由烛龙之气幻化聚合而成。”
“烛……烛龙？”
“是的，烛龙。烛龙之所以得名，就是因为它们体内含有火精之气，随着呼吸吐纳，便形成这些日月飞精，也即伏晨之根，照耀我们即将到达的那片大陆——玄冥。”
两人背着装备继续前行。
“可这不还没到玄冥大陆嘛。”
“伏晨之根就跟气体一样，可以到处飘浮游动，这些小的，应该是从玄冥大陆漫溢过来的。等到了那里，你会发现那儿的火精之气，如同一个个小的日月，悬挂在空中。”
杜志发脸上的肌肉抽搐几下，不知是害怕，还是惊讶。
这时，洞中的空气突然明显湿润起来，杜志发敏锐地嗅到了熟悉的大海气息，像条猎犬一样，缩了几下鼻子，便快步朝前跑去。
果然，片刻之后，队伍前面更加明亮起来，杜志发兴奋地一口气跑到洞口，但随即硬生生刹住步子——洞口之下是一片怪石嶙峋的悬崖，悬崖前面是大片灰石海滩，蓝黑色的波涛正不断冲刷着岸边海岩，水气夹杂着涛声传进悬崖半腰的这处洞穴里来。
苏家辉一把将险些因刹不住步子而掉下去的杜志发拉回洞里，指着对面的大海，说：“这就是玄冥之海，过了这片海，便是玄冥大陆。”
＜2＞
“阿嫘，你是就叫阿嫘这个名字，还是这只是跟师公一样，是个职位称呼？”我逐渐平复下来，问道。
“我叫燕如酥，燕子的燕，如同的如，酥油的酥。我母亲怀我时特别喜欢吃酥油，我生下来后，父亲又觉得我皮肤泛酥光，所以就取了个这名字。”她拨了下额前的头发，“不过真名已经很久没人叫过了，自从我成为阿嫘之后。”
梁丕说：“皮肤泛酥光？这我可头一次听说。那皮肤得好成啥样啊？不得跟凝脂白玉似的。”
吴夔不乐意了，说：“怎么，难道阿嫘现在的皮肤不像凝什么，白玉吗？”
看吴夔那凶神恶煞的样子，梁丕道歉似的笑着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这个意思。”他这人，脑袋聪明、学识渊博，但就是嘴跟机关枪似的，没遮拦，经常说错话。他还说我直接，其实他说起话来，有时比我直接多了。
我问：“那阿嫘是世袭的，还是……”
吴夔说：“由上一任阿嫘指定继任，但她们是按照鲲鹏的启示去选的。所以也可以说，每一任阿嫘都是由鲲鹏所指定的。”
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世间竟有这种事情，在我看来这已经不是奇怪的问题了，而是有些荒唐。
燕如酥说：“事不宜迟，我们进入正题吧。既然麦思贤的船通过了白令海峡，那么他要去的地方必然是北极，北极那里有一颗异珠——避水珠。所以，避水珠，一定就是他此行的目的。”
这时，另一个姑娘突然出现，手里端着茶托，上面放了几杯茶，放到我们面前。我猛然发现，她竟然是池小荷。
见我和梁丕惊讶的模样，燕如酥说：“吴夔问我要怎么处置池小荷，因为当时你还没答应做师公，所以我就自作主张，说把她留在我身边做事。你现在是师公了，如果不同意这样安排，可以完全按照你的意思去办。”
我一时间还有些不适应，难道我现在的一句话，就可以决定一个姑娘的命运，甚至生死？这不但让我生出一种极度的不真实感，而且令我很不舒服。也许，我自开始就坚决拒绝做师公，就是因为我潜意识里觉得一个人不可以随心所欲地掌握他人的命运，这是不对的，也是不公的。但师公，却正是如此。
“这样挺好，如果她自己愿意的话。”我说。
池小荷放下茶杯后，像只受了惊吓的小鹿般，匆匆离开了客厅。
燕如酥继续说：“目前异珠能量网中的九个节点，已经被采掉四个，避水珠是第五个，如果这次再丢失，那么整个结界的拦截作用就会全部作废。地龙与地下人，届时将会倾巢而出。如果那样的话，将是我鲲鹏会数千年历史上最为惨痛的失败，更别提末世的降临。”
“你们知道全球所有异珠的分布，以及位置，还有每一颗的实时情况？”梁丕眯眼问道。
“如果你说你们，那就是说你不属于鲲鹏会，那么再往下的话就不是你可以旁听的了。所以现在给你一个机会，决定要不要加入我们，跟着杨师公。”燕如酥说。
我转头看向梁丕，他身体朝后靠向椅背，两只手翻开朝上做了个摊手的动作，接着眼珠子转了几转：“i’min（我加入）。”
“我们知道关于异珠的一切，位置、分布、实时信息等。但这些，赫尔比亚的人同样知道。可是，我们却无法知道奇玉的情况。在进入地下的方式方面，我们掌握的全部是水路通道信息，而他们知道的则是陆地通道信息。”
我有点不懂：“可他们只要知道陆地通道信息不就够了吗？因为整个地下世界是一体的，从任何一处进入，都可以到达下面的所有地方。”
“你有所不知。理论上讲，你说的是对的，但实际操作时，你就会发现，整个地下的海龙数量极多，并非只有九个节点处才有海龙。比如你想从十狱阎殿，通过地下航行，到达玄冥大陆，那是不可能的，因为需要经过很多由海龙把守的关卡。所以，当年游蜂营的人才需要杀你爷爷，去得到通往十狱阎殿的水路信息。因为由地表到达十狱阎殿最直接最简便的方式，就是通过泰兴魔三角，也即水路，而这是赫尔比亚所不知道的，他们知道的只是鬼雨法螺的位置信息。但这也并不绝对，有些地方既可从水路进入，也能从陆地进入；有些地方则可以经由地下世界直接航行到达，比如从十狱阎殿到归墟。整个地下世界的复杂程度，超过人类的想象，远非地表世界可比。”
“那麦思贤怎么知道从北极下去的通道的？这可是你们才知道的水路呀？”梁丕问，随即改口，“不不，这可是我们才知道的水路呀。”
燕如酥说：“也许是他自己研究发现的，比如你爷爷杨子衿当年就是靠自己的独立研究，大致发现了通往十狱阎殿的水路通径。”
梁丕接话道：“还有那个苏家辉，就是杜志发的师父，他也是靠自己发现了去归墟的水路。这一老一少两个浑蛋，要不是他们，也不会出麦思贤这码事儿。”
“苏家辉？”我奇道。
“对，苏家辉，就是苏佩她爸。我们最终确定是杜志发采了不死珠卖给麦思贤之后，我就一直奇怪，就靠他怎么可能？这说不通啊。后来再继续追查，终于发现了杜志发的背后竟然是苏家辉。最可恨的是，我他妈当年还把火山内部地形地貌的研究成果，卖给了这个苏家辉。现在肠子都悔青了啊！”
我说：“后悔也没用了，现在我们得赶紧行动了。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们抢在他们之前到达那里？”
“当然有。让元永带你们去。”
“别，别，这可不是我们啊，就是杨宣，我，我恐怕去不了。”见吴夔和燕如酥都盯着自己，梁丕继续辩解，“关键是我去了没用啊，快年过半百的人了，还是个凡人，肉体凡胎的，你们说我去了能干吗？”说着用胳膊肘捅了捅我，“你说是吧？杨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