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程素救马
段灵儿想了想,对其中一个排工道:“将你外衣脱下。”那排工不敢耽误,立即脱下外衣,段灵儿将那衣裳往少年身上一披,指了指薛府人满为患的后门。
薛筝顿时会意,挥了挥手,让自己的几个排工围架着这少年,佯装他也是薛府的人,一起往后门那边去。薛筝回头,见段灵儿还蹲在原地看马,急道:“灵儿,你怎么不走?”
段灵儿摇摇头:“追击这少年的人若是来了,只见到马却见不到人,若是在医馆也找不到,必然是先怀疑你们府上,不如我留在这里,好给他们指条明路。”
说着一摆手:“我一会儿便自会回家去,到家之后让家中小厮给你来传信,薛姐姐你快些进府,记得一定叮嘱那几个排工守口如瓶。”
薛筝回头,看见自己的人已经将那少年瞒天过海地卷进了薛家府门,这一系列动作并没有引起门前的人注意,也没有任何波澜发生,但自己再不进去,恐怕府内要骤生波澜,她一咬牙,向段灵儿点点头,几下子跃上薛府的墙,如先前跳下时一般,跳会了府了去。
段灵儿看着薛筝的青色裙裾从翠绿的树冠一角消失,这才面色平静地回过头来。
她蹲着地上,摸着不断喘气的枣红马,将腰间的葫芦取下来,给这枣红马慢慢喂了些水。
只见这枣红马体格丰健,结实的肌肉上却布满了血痕,显然是被那少年抽得皮开肉绽了。
段灵儿心想这少年到底是什么人,又背了什么事,竟会被逼得如此奔逃?
枣红马大大的眼睛看着段灵儿,慢慢喝了些水,但是依旧无法站起,一下一下地喘着热气。
半柱香的功夫,三个大汉骑着三匹健马奔驰而来,这三人身后还跟了三匹无人骑的高头大马,显然是只要马力稍乏,就换一匹马乘坐,是志在必得,非追上不可。
段灵儿余光看到那三个汉子,她没有动作,只是兀自蹲在地上摸着枣红马抹眼泪。
那三个汉子在枣红马前徘徊了一会儿,马蹄在段灵儿身边绕了好几圈。
其中一个汉子瞪着眼珠子问道:“小妹妹,你见到这马的主人了吗?我们是朋友,他受了伤我们来寻他的。”
段灵儿这才回过头来,隔着纱笠一眼看到那汉子身侧背着的箭桶,里面的箭尾正与那伤了少年的一模一样。
段灵儿指了指北边道:“往那边去了。”
三个汉子闻言拽了拽缰绳便走,忽然其中一个回过头,拿一双三角眼把段灵儿从脑袋到脚底板打量一番,犹疑道:“小妹妹,你看见的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可看仔细了?的的确确是往那边去了吗?”
段灵儿哇地哭了出来:“他是个坏人,他把马儿骑死了,马儿好可怜,他骑死了马儿自己却跑了,不管马儿了。”
三个大汉互相看了一眼,再端视段灵儿,眼前纱笠下面的脸看不真切,但是一滴一滴的泪水却滴落在这女孩子的前襟上,很快就濡湿了一片。
段灵儿在这里哭得叫个稀里哗啦,也引得不少人侧目,那三人脸上顿时显出一丝不耐烦,再转念想了想,眼前的毕竟还是个孩童,什么都不懂自然不会说谎。
此时,这三个人对段灵儿的话已经毫无疑心,一抽鞭子,三人连同六匹马,二话不说便往北方奔去。
段灵儿看着三个大汉离去的方向,眼中的冰渐渐凝结,站起身。
此时此刻是应该立即离开的,若那三人发觉被诓了再折返回来,那必然会对自己不利。
可是这马……
段灵儿心有不忍,这枣红马为主奔腾不顾性命,如今力气用尽满身血痕,倒在在地上喘气,若是自己就此离去不管,很难说会不会被好事者拉回去宰了吃掉。
马儿也极有灵性,似乎知道段灵儿正在犹豫,它睁着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段灵儿,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那样祈求般地看着,一时让段灵儿挪不开腿。
正在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个背着药箱的少女从街那边快步走过来,在段灵儿面前站定。
这少女二八年纪,看了一眼段灵儿又看了看那枣红马,二话不说打开药箱,取出手掌一般长的银针,按着枣红马的脖颈就下了几针。
接着从药箱里拿出几丸大蜜丸子,将酒葫芦里的水化开了给那马喂下。
这一连串的动作看得段灵儿是目瞪口呆,还没等段灵儿反应,只听见“恢恢”几声,枣红马站起身来。
段灵儿瞪着那马,看上去它不似正常的马匹有活力,但是显然已经渡过了生死难关。
“你的马好了。”那少女一伸手:“给二两银子。”
段灵儿瞠目结舌,头一次见到医马也能够医得如此轻松的人,段灵儿并没有多说什么,从自己荷包里拿出散碎银子递上去:“你好厉害!”
“那是!”那少女面色自豪道:“我程素并非浪得虚名,虽然如今还没什么名气,但是以后我是要做九州神医的人,治匹马,还不是小意思?”
段灵儿眼睛挣得更大,顾不上去摸向自己拱脑袋的枣红马:“你说你是程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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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素,前世九州最出名的神医圣手,虽是女子之身,却投身战场,这女子胸中虽无锦囊妙计,却心怀天下之仁,救治了无数官兵和无辜百姓。
程素之所以有圣手之名,还因为她是仅救治大周的官兵和百姓,而是见人便救,见伤者便医,无论是哪国的兵将,哪里的百姓,只要碰上她,都能在九死之间捡回一条性命,在断肢之际保全一双腿。
以至于每次交战之后,无数人因程素这个大夫而得以生还,得以痊愈,人们口口相传,交口称赞,她便有了这个仁心神医的美誉。
后来大周新皇帝的爱妃得了奇病,九州内却寻不到程素的任何踪迹,这个人自那时便消失无踪了。
段灵儿紧紧看着程素,看得她有些不好意思。
程素脸微微一红:“你听过我的名字吗?这倒是奇怪了……我一般没人知道啊……算了,你不用这么看着我,也不用说感谢的话,你告诉我段府怎么走就行了。我在这街上转了大半天了。”
段灵儿一愣:“段府?你要去段府吗?”
程素点头道:“段府十姑娘半月前飞鸽传书,请我来扬州治疗她母亲的头疼症,既然段姑娘相信我,我自然是要来的,虽然我爹爹不允,可是我还是偷偷从蜀地来了这里,一定要看好段大夫人的病才回去。”
段灵儿眼中升起一抹复杂,段筱……她为何会知道程素,又是如何找到程素的地址再说服她来到扬州的呢……
段灵儿摸了摸往自己怀里蹭的枣红马脑袋,对程素微微一笑道:“我是段府的另一个姑娘,我十妹妹千里迢迢之外找到你,你到了扬州机缘巧合之下又救了这马,你与我们段府真是太有缘分了。”
程素眼光一亮:“你也是段府的姑娘?那太好了,你快领我去段府,如今就走。”
段灵儿点点头,拍了拍枣红马身子,那马乖巧地跟在她们身边,一行二人加一匹马,转了弯往段府去了。
段灵儿一边走一边观察身边的程素,只见她白白净净的脸,一双眼睛很漂亮,全身上下透着那么一股执着劲儿,穿着最普通的布衣裙,脚踩一双草鞋,腰间挂着几个草药香包,身后背着硕大无比的药箱子。
段灵儿不禁问道:“程大夫是独自一人来扬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