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一件奇事
此时,孟捕头挺着白鹅一般的胸膛问眼前的七八个捕快,刻意扫了扫喉咙:“近些日子这扬州不太平,少女被拐的还没有头绪,又有未调查完的偷盗,殴人等事,还有那头疼万分的失踪的商贾和不知名的死人,大伙也是手脚转不开,最近辛苦,大人也是知道的,但是如今又有了大事……”几个急性子的忙问:“头儿,什么大事?”
“出了什么事?”
孟捕头面露难色道:“潘老爷失踪和家丁死亡的案子迟迟没有进展,还有大火里的那位,都需要人手,如今又有了段府归赋庄状告苏府苏老二的事情,那么些账本和佃户要一一地查看,也是费精力的。所以我干脆来问问你们,你们自己说,谁想去调查潘贺这几个的案子?”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谁不知道调查潘老爷失踪是个难事?那潘贺人间蒸发不说,他两个家丁也死得蹊跷,加上绣春阁大火里的,这种无头公案就是费心查下去,也多半是无功而返。
潘贺不过是个陵县的小商贾,与段天涯的家业比起来那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就算把他找回来,能得多少好处?
况且这种案子,那潘贺怕是早就不在人间了。
可是段府的事呢?段府这公案,是商贾告商贾。既没有人命官司,查起来也不太困难。
这案子涉及到两家金银往来,只要自己沾手,双方处总能得到些明里暗里的好处,多少银子说不上,吃酒的却是足够了。
两家商贾角力,自己这种捕快听命行事,既无什么危险又没什么得罪人的事,这样的肥差,谁不愿意干?
因此一个个都摇头不止,意思是不愿意接潘贺的案子。
“我去吧。”谢辞并没有看其他人,而是对着捕头淡淡一句,这一句“我去吧”立即说得捕头满脸笑意。
一拍谢辞的肩膀:“那就辛苦你了。”
接着向其余人挥了挥胳膊:“散了前到北边厅来,分配一下明日每人要去查的铺子。谢辞你就不用过来了,你明日来衙门报个道,就去查潘贺等的事情吧。”
众人都齐声答是。
捕头自己也没想到能这么轻轻松松就将棘手的事情分配好了,他本发愁,自己这些手下人,虽然都是些粗人但是也不是傻子啊。
谁面临这显而易见的选择,都会想着要段府公案的肥差,而不会有人愿意调离了肥缺去查那些个耗时耗力的无头公案。
没成想,自己忘了自己手下还有谢辞这个憨厚的傻瓜。
这小子真是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
捕头面露喜色,想到自己作为捕头,既没有挡着别人财路招人抱怨,也没有以权压人得罪下属,让所有人都开开心心干活还不落口舌,他心里很是满意,连步子都轻快了些。
待捕头走了以后,原先几个敷衍着调查潘贺一案的,都将手上现有不多的材料转手给了谢辞,面上各个都说不清地轻松自在。
捕快们一边喝茶一边聊天,一个道:“谁能想到段府和苏府,居然有一日能闹到敲了鸣冤鼓,真是闻所未闻。”
那个摇着杯子道:“这世上的奇事多着呢,近几月咱们扬州的异事是特别多。别说亲家反目这种平常人间事,就是天降奇迹,也是有的。”
众人都好奇起来,纷纷道:“什么天降奇迹?我们怎么没有听说过?”
那个放下杯子神秘道:“这也是我前几日才打听到的,漕运的薛家知道吧?只有一个女儿,又是外地来的,因为下苦才在那漕运上立了足。漕运上的人派别多,本就斗得厉害,明里暗里都欺负他家只有女儿没有男丁,背后的话说的也不知多难听。”
“这都是知道的,我们要知道天降什么神迹了。”
“你别急呀,我给你们慢慢说。那薛家前几日在码头上与贺家的人起了争执,对方骂他家无后,气得那老薛当场就要与人动手。薛家姑娘却是个人物,若换了别的女子,早就哭得梨花带雨,一副病娇模样惹人垂怜了,那薛大姑娘却闪身出来,要与贺家那挑衅之人比赛起排。你们都知道,起排是大老爷们儿干的事,哪是姑娘家能干的。可是薛大姑娘却下了战书定是要比一比。”
“后来呢?”
“后来两家便真比起来,薛大姑娘的排本是一直在前,顺风顺水的,却不知对方贺家使了什么阴招,那薛姑娘的排竟然断了,薛家的人也落入了水中。”
“啊?”众人都是一惊:“排怎么会断呢!薛大姑娘有没有事?”
说话那人被众人催得紧,本想喝水润润嗓子却呛了一口,他越咳嗽众人越着急,纷纷给他拍着后背,催着快点快点。
好不容易他喘过口气,涨着通红的脸摆摆手道:“咳咳咳,本来以为,本来以为薛姑娘输定了,谁知道忽然天降神迹,有人见到那江水翻滚如同大海,天上云层绽开,一条青龙自江水中腾空而起升起,直直就撞翻了贺家的排。”
“居然能有这事?”
“可不是,青天白日的,那贺家人的排就给青龙撞沉了,贺家的人害了别人,自己却也不多时便跌落水中,可谓是报应不爽啊!虽说他们水性好,但是这么突然也是头一遭,江里又有漩涡,据说贺家人都在那里扑腾呢!还是薛家人游过去,互相扶持着一同游上岸来的。贺家那些人平日霸道惯了,如今青龙显形,他们能上了岸来,算是捡了条命。以后就是贺家主子起头还想要欺负薛家,那些人大概也既是不敢也是不肯对薛家姑娘造次了。”
众人听完一个个都瞠目结舌,砸着嘴道:“这还真是……真是神迹啊。”
“可不就是!”说话的那捕快又喝了口茶,脸色恢复了平常的颜色:“奇得还在后面,那薛家有青龙保护,都说是薛家祖上积德,保佑了薛大姑娘。薛姑娘回得家去,传出来的说辞却完全不一样,她非说是自己在救人之时捞上来几把刀,定然是这些刀砍坏了贺家的排,而并非青龙惩戒贺家,让大家再不要以讹传讹。她不说这一席话倒没什么,一说出来,所有人都知道这薛家姑娘是个真真低调有礼的闺秀,别人挑衅她便迎战,别人输了她也不追着落井下石。虽然受人欺负,却在教训了对方后,还有胸怀以德报怨,可谓是给贺家留足了脸面。这样的好姑娘哪里去找?这几日上门提亲的人,都踩坏了薛家的门槛呢!”
众捕快听到这里都不禁纷纷点头:“薛家姑娘真是好品格,她这一番话,明显是为了给贺家解围了。世上哪有刀能锋利至此,在江水中都能把行着的排砍断的道理?而且江水里又哪来的刀呢?一个能被青龙保护的人,想来自然是有高洁品格的。她一个出自漕运粗人家的姑娘,真的不容易啊!!”
“说的我都想去薛家提亲了。”
“你不是早就娶妻了吗?”
“我就想想也不行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
就这么的,众人又说了不少听闻,这就各去领了差事,谢辞回到家中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谢辞回到家中,待给祖母做好吃食,看着她又吃了药,再煎上新药,月亮已经升到了树梢上边儿。
谢辞安顿好祖母睡着,自己躺在床上,熄了灯却并没有入睡,看着乌黑一片的天花板。
身上的疲累暂时无妨,但是心中的疑惑却如乱麻一般无法解开。
莫名消失的异地商贾潘贺、被匆匆埋葬在观音山却是下毒致死的潘贺家丁甲、在城南煎饼铺后被人一刀取了性命的潘贺家丁乙、被人杀死再抛尸与大火企图毁尸灭迹的无名死者,加上今日这个死者。
一人失踪,四人死亡。
四位亡者皆死于同样的手法,看上去似乎是同一个人所为,但是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还有那薛家姑娘,自己曾在书斋二楼与她有过一面之缘,那姑娘看上去爽利非常,不像个能编出瞎话来的。
谢辞想着薛筝的事,忽然脑海里就闪过段灵儿的笑脸,再想起那日花灯宴上段灵儿与顾长风的对视,段灵儿那双饱含着热情的眼睛。
谢辞的心思莫名地一晃,不知为何那种热情烧得他心里一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