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古渡镇(1)
候家河流经古渡镇,就成了古水,河水于此汇入莲江,转而向北,然后经南方那条著名的大江流入大海。
古水河面宽广,先前湍急的候家河水到了这里变得不再暴躁,舒缓平和,碧波荡漾。真是一方山水养育一方人,排山乡民风彪悍,乡亲一言不合,就可以拔刀相向,让政府工作人员疲于应付,而古渡镇的乡亲却心性柔和,与世无争,属周洛少有的文明乡镇,两个乡镇乡亲的性情与河水有无关联,不得而知,但周洛自古十里不同音,二十里不同性,也在情理之中,可以理解。
许一鸣倒是觉得,古渡人的性情应该与经济的发展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古渡顾名思义,就是从古渡口取名,渡口由来已久,属千年古渡,当年古渡是通衢之地,南往沿海,北往省城,都得于此过渡,如果不愿车马劳顿,也可以于古渡泛舟北上莲城省城。古渡作为茶马古道的水陆交汇点,繁华一时,茶楼酒肆客栈,应运而生,古渡人的祖辈都靠迎来送往谋生。与走南闯北的商贾打交道,自然得和风细雨,不能一言不合就恶语相向,要不然就是只此一回,没有下次。没有回头客,自然就不会有古渡当年的喧嚣繁荣,所以经济不仅仅决定上层建筑,也决定民风走向。
由于当今社会经济的发展,交通四通八达,火车汽车轮船飞机,出行方式层出不穷,古渡开始走向没落,尤其是步入新世纪,高速公路在经济建设的作用越来越重要,随着一条条贯通东西南北高速公路网线的形成,载重大卡替代了西风瘦马,没有高速公路过境的周洛就此被边缘化,南来北往的商贾都改由杨林过境,古渡镇也就渐渐地被世人忘记,只留镇名让当地人思古忧今。
这是没办法的事,历史的车轮只会向前,不会倒退,谁都无非阻挡历史的进程,就像周洛这种传统的农业大县,在缺衣少食的农耕年代,其凭着农林渔牧,也曾有过短暂的辉煌,但随着工业经济的突起,周洛都已是日薄西山,难以为继,更何况是古渡这种因交通而生的小镇。
一道城垣横亘于河边,有一左一右两座箭阁分踞城门,船还未及靠岸,城门之上“古渡北门”四字赫然在目,颇具古风。
“这就是古渡?”
许一鸣点头,笑问:“要不要上箭阁去看看?”
“来得及?”
钟联东打来电话之时,许一鸣已经快到周洛北收费站,照算,哪怕算上来回两岸绕行的时间,钟联东也会比他们晚到二个小时,在古渡随意走走,时间绰绰有余。
“既然有时间,那就走走。”
艾小麦将车开下渡轮,入内城,然后下车。与其在候家河西岸干巴巴地等钟联东到来,还不如逛逛古渡,打发时间。
内城城门左右有石梯可通城楼,有铁门上锁,防止无关人员随便上下。有一看上去与许一鸣年龄相仿的民警已经等到门边,看到许一鸣微微一笑,“县长这是突击检查。”
“路过而已,顺道登城垣看看。”许一鸣笑,介绍,“徐朗,古渡派出所所长。这是我爱人,艾小麦。”
徐朗点头示意,并不多言,开门,带着两人拾梯而上。
古渡的这段城垣有些与众不同,一般古城墙都是青砖垒砌,这段城垣却是麻石堆砌而成,走在上面当当作响。
“知道当年先人为何不用青砖,而不惜大费周章用麻石吗?”许一鸣笑问。
“我怎么知道?”艾小麦笑,“难不成是因为麻石比青砖坚固耐用?”
这是其一,作为古时南北商贾必经的古渡,同时也是军事要冲,自古就有取楚地之南,必取周洛,取周洛,必先取古渡之说,因为周洛境内不乏崇山峻岭,莲江楚江穿山而过,而过周洛县境往南不足五十里,就是一马平川,根本无险可守,一旦周洛失守,就可长驱直入湘楚千里沃野,在冷兵器时代,周洛在军事上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麻石肩扛马驮,自然不如青砖省时省力,但其坚固耐用,箭矢射在麻石上,虽然火星四溅,很是唬人,但事后再看,连痕迹都难以留下。先人以麻石砌城,是有这方面的考虑,但不是主因。
城垣依山傍水而建,北城门现在看似离古水有一段距离,只因现在是冬季,为枯水季节,到了夏季,上游杨林等地一旦遭遇暴雨,河水大量下泄,作为古水与莲江的交汇口,古渡北门就会汪洋一片。要想古渡内城不受洪水的袭扰,那将这一千余米的北城墙用麻石打造得固若金汤,就成了先人一劳永逸,解决古城免受洪涝灾害的首选方案。夏季古水洪水泛滥,居民只需封门堵水,洪水就只能顺城墙而过,任何咆哮的洪水,面对麻石堆砌的坚固城墙,也只能偃旗息鼓,败退而去。
当年各地拆城成风,连北京城都不能幸免,更不用说古渡这种小城小镇。古渡人跟风,将附属城垣拆的一干二净,独余这段不足千米有城门有箭垛有箭阁的北城墙,不是当时的人们不想拆,而是不敢拆,那时候家河上游的三座水电站还没有兴建,起不到水利调节的作用,一旦将这千米城垣拆除,古渡内城每年必遭洪涝灭顶之灾。北门城垣防洪功能明显,哪怕头脑发热,也不会愚蠢到此等自毁家园的地步,“如若没有防洪功能,只怕这段箭阁也会被狂热的人们,拆得连渣都不剩,哪里还有一丝古镇的痕迹。”
左右两座箭阁非主楼,是先人存放兵器箭矢之用,兼作瞭望台,上下三层,为木质结构,历经千年风霜雨雪,哪怕是坚固的木料,也如风烛残年,岌岌可危。
艾小麦刚才在渡船上远望箭阁,觉得蔚为壮观,现在走近一看,才知道不是那么回事,两个箭阁大同小异,上方的屋檐荡然无存,都开了天窗,只各余八根主梁柱,苦苦支撑,心有不甘地向过往的行人诉说当年有过的辉煌。
艾小麦有些担心:“都已经成了这般岌岌可危的模样,怎么还不将这两座箭阁拆了,排除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