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临危不惧(2)
现在总算有时间了解事情的原委了。
许一鸣问铁牛:“说说,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采石场给丹霞村每年十万元,村民们虽然不太乐意,但合同上有那样的约定,而且连政府的人都说,合同上的条款对丹霞村不利,真要打起官司,丹霞村十有八九会输,丹霞村人一合计,算了,采石场要采石头那就让他们采吧,谁让自己相信一个自小就知道偷鸡摸狗的人呢,真是想致富想疯了。再说了,十万元对于一贫如洗的丹霞村来说,也不是个小数目啊,村里的五保户、孤寡老人可以得到赡养,每家每户也能分个千儿八百的,也不是一无是处不是,忍忍算了。于是补充协议一签,丹霞村同意不再阻路,采石场当场结付十万。
双方都以为事情到此为止,就此完结,可谁都不会料到,事情没完,风波又起。就在前些时,丹霞村靠近山后的几栋房屋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裂缝。自家的房子一直住得好好的,怎么就出现裂缝了呢?村民们都是百思不得其解。此时的村民并没有往采石场方面去想,几天前,村里来了一位客人,该客人以前是学地质勘探的,现在虽然改行了,但对于地质方面的知识,还是比丹霞村的村民了解。客人在村里走了一圈,又爬到后山的山峰举目四望,得出的结论是,村后房屋的开裂,应该与采石场开石放炮有很大的关系,采石场虽然离村子较远,隔着几道山梁,但采石场只要放炮,就会产生震源,冲击波通过山脉,向四周传播,自然也就会传到山梁这边的村子,伤及到房屋的根基,根基不稳,房屋自然就会出现开裂。现在裂缝虽小,但只要采石场整天放炮,假以时日,只怕会危及整个村子。
这还了得!这不是得了芝麻丢了西瓜么。
于是村民们又找到采石场方面,就事论事,问采石场对房屋开裂的事情该怎么处理。采石场方面一听就不耐烦了,说补充协议都签了,十万元也先行支付了,这时候村民们又说房屋开裂是采石场方面的原因,这怎么可能,丹霞村的房子他们又不是没有见过,房梁是木头的,墙体是泥土夯的,都这么些年了,不开裂也开裂了,怎么能说是采石场放炮造成的呢,摆明了就是得了十万想二十万,没事找岔。有补充协议在手,采石场方面这回态度更是强硬,有什么问题,找政府去,另在采石场碍手碍脚的,耽误老子做生意。
“那你们有没有找乡政府反映问题?”许一鸣问。
“找了,而且不止找了一次。”铁牛说。
“乡政府没有派人前来处理?”
人还是派了。乡政府带人到村里转了一圈,结论是村里的房屋开裂,是自身老化的结果,与采石场开山放炮没有必然的联系。
许一鸣转头问周大明:“周乡长,到现场察看的是哪几位专家?专家们有没有在这样的结论上签字?”
哪里会请什么专家,省里市里的专家乡政府请不请得动姑且不说,即便是请动了,人家从大城市跑到丹霞村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一路颠簸,到丹霞村又是勘探又是测量的,怎么着也得给点劳务费鉴定费什么的吧,这可不是小数目,只怕十万块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这个费用谁出?乡里可没有这笔开销。再说了,不就是墙上裂了几条缝么,多大点事啊,有必要这么劳师动众么?
“那结论又是谁作出来的?”
乡中学的地理老师,人家是教地理的,虽然不是专家,怎么说也算是学有所专吧,地理知识在排山乡无人能及。
许一鸣心说,这些乡镇干部,糊弄起人来还真是有一套,不含糊。
许一鸣问周大明:“这主意是你想出来的?”
周大明摆手:“许县长,我哪有这么高的智商,这事我根本就没有插手。”
许一鸣说:“这就奇怪了,这种事情,正是乡长应尽的义务范畴,你当乡长的不插手谁插手?”
周大明自嘲,说在排山乡,有些事情是他这个当乡长的义务,就像现在,一得到丹霞村的村民和采石场剑拔弩张的消息,他周大明就得在第一时间赶到这里,因为这是他的义务,真要是出了什么不该出的事情,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他周大明,但有些事情,在排山这个地面上,就不是他周大明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比如说给房屋做鉴定,鉴定怎么做,由谁做,这就不是他周大明可以左右的了的,但如果因为鉴定的结果出了什么问题,那后果必须由他周大明承担,比如说现在被徐县长质问,比如说将来真要出了什么房屋倒塌的问题,一旦问责,非他周大明莫属。
周大明说:“许县长,排山乡这个乡长的位置,无非就是一个夹生蛋,上下都不讨好,两头受气。”
周大明这话怨气多于自嘲,尤其他面对的不是可以信口雌黄的同级官僚,而是上级副县长,尽管这个副县长只是挂职,可以放肆点,但周大明这么说还是不应该,犯了官场禁忌。许一鸣好玩地看了周大明一下。
周大明说:“许县长用不着用这种异样的眼神看我,我说的这些在周洛不是什么秘密,周洛的干部都知道,在排山乡,什么事情都得由书记说了才算,我的话不管用。”
为什么?
因为排山的书记是候云贵。侯云贵难道有什么过人之处,应该没有,之所以如此,还是因为人家姓候。许一鸣想起刘建强刚刚说过的话,排山乡的书记自候治东之后,只姓候,不姓其他,明白了,这个侯书记与候治东候志良只怕是同出一脉,他之所以不把周大明这个乡长放在眼里,关键是他姓候,有依靠,而周大明有职无权,心有怨言,发些牢骚,也就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许一鸣虽然没有在乡镇工作的经验,但他明白,像周大明这种四十好几还只在一个偏远乡当乡长的人,仕途已经止步,要想往上一步,已是难于上青天,到了此时,只怕就没有什么好忌惮的,有职无权,自嘲还算理性的,憋急了,乡长和书记大打出手也不是没有可能。官场有两种人说话无所顾忌,一是刚出校门的愣头青,愣头愣脑,真以为世界是他们的,一上来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诸侯,再有一种就是周大明这种,什么都看透了,什么都看开了,也就什么都无所谓了,成了老油条。
许一鸣心说,不管这个侯书记出于何种目的,这个结论下得很是草率,村民们怎么会服,不群起攻之才怪,难怪铁牛会说法律只会保护有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