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0章雾里看花
当许淦昌、赵嘉诚等禁卫军将领来到医学院的时候，夜雾正浓。弥漫在天地之间的雾气掺杂着从江面上飘荡过来的水汽，将远处的城墙和近处的长江彻底笼罩起来。那一团微微浮动的雾气就象是一副扯地连天的纱，轻轻的荡漾着。连医学院里的灯光都变成了一团模模糊糊的光晕，显得朦胧而又神秘。
“止步，学院重地，非请勿入。”
许淦昌赶紧对学院门口正在当值的学生说道：“我等来乃是禁卫军，来找庞大中庞大人，事先约好了的。”
那个当值的学生微微点了点头：“庞大中庞学长确实交代过，我带你们进去吧。”
在这个学生的带领之下，许淦昌、赵嘉诚等人进入到了学院内部。
大明皇家学院的占地规模，远比想象当中更大。尤其是行走在一团浓雾当中，根本就分辨不出具体的方位，七拐八拐之后很快就失去了方向感，就好像已经走出了很远的距离，愈发感觉这里的规模之庞大。
那个带路的学生打开房门，点上了灯火：“庞大中庞学长正在上课，还需要等一会才能过来，请诸位在这里稍候片刻。”
说完这句话之后，那个带路的学生就径直离去。
赵嘉诚打量着这件屋子：这里的空间很小，明显就是个单人间，一下子进来这么多人，顿时就显得有些拥挤了。
房间里的陈设十分简单，甚至可以说是简陋：靠窗的位置上有一张书桌，桌子上摆放着笔墨纸张等等常用的文房器物，一张没有扶手的方凳。靠墙的位置上，有一张可以折叠起来的那种行军床，床铺上的被褥折叠的整整齐齐，床底下还摆放着几件简简单单的日常所用之器物……
许淦昌、赵嘉诚等人也是禁卫军当中的老行伍了，一眼就可以看出这个房间以及房间里的陈设，都带着极其浓重的军事气息——只有那种习惯了军旅生涯之人，才会住在这种地方。
庞大中本就在禁卫军当中任职，他的房间是这样的风格一点都不奇怪。真正当众人感到惊奇的是庞大中的简朴。
若是在战事，简朴一点就简朴一点吧，本也无可厚非。但这不是在战时啊！
庞大中本就是奏事处的成员之一，又是事实上的禁卫军“一把手”，居然还是如此的简朴，真的让人不敢相信。
当年的老公爷，虽然也能和士卒同甘共苦，但他的府邸绝对可以算得上是富丽堂皇奴仆成群！
在看看庞大中的住所……两相对比之下，反差是何等的明显！
如同庞大中这样的人物，就算是住在华宅之内，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也不会有人说闲话，但他的生活起居依旧是如此的简朴……
对于庞大中、燕翰文他们这些人的品行操守，禁卫军上下全都心服口服，但赵嘉诚等人还是有些隐隐的担忧：“咱们是禁卫军，却要到这医学院来领取银钱，这事……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反正我觉得很别扭！”
“不管庞指挥的话说的多么委婉，都是咱们来这里讨饭吃，我觉得咱们就好像是一群乞丐，真的好没有面子……”
昔日的禁卫军是何等的辉煌荣耀，现如今却因为一点点的钱粮，就来到医学院这里来讨要，总是给人一种低三下四的感觉。
“能不来吗？”就连性格如同温吞水一般的许淦昌都唏嘘感慨起来：“自从老公爷走了之后，咱们禁卫军的日子就一天不如一天了。现如今已经沦落到连几万两的补贴的拿不出来的地步，咱们几个就算是脸上没了光彩也算不了什么，只要能让弟兄们拿到钱粮就好。我只是……”
说到这里的时候，许淦昌下意识的压低了嗓音：“我只是担心……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咱们禁卫军就要被医学院一口吞下去了呢。”
连禁卫军的钱粮补贴，以及遣散、安家的费用都要医学院出，等于是被人扼住了最重要的财政咽喉，长此以往禁卫军必然会被医学院一点一点的蚕食掉……
这句话戳中了所有的痛处，让大家心有戚戚焉。
吃谁的饭服谁的管，这是万古不亘的真理。以前禁卫军由万岁爷养着，大家觉得是一种荣耀。现如今却要到医学院来“讨饭吃”，岂不等于是成了医学院的队伍？
一想到这里，众人的心中就满不是滋味儿……
“时局如此，不这样又能如何？”赵嘉诚用自嘲的语气说道：“这里没有外人，我就说句真心话吧，就算咱们禁卫军真的被医学院收编了，未尝就是一件坏事。”
“学生们的战力如何？你我全都心中有数，只要咱们弟兄能保住现在的荣华富贵，无论跟着谁混饭吃我也都认了。”
禁卫军的战斗力肯定不如学生军，这是大家全都心知肚明的事儿，甚至根本就用不着遮掩。
以前的禁卫军名义上的天子本人的近卫亲军，其实就是鄂国公常森的“常家军”。现如今老公爷已经退下去了，既然是由医学院的人接管了禁卫军，那就跟着他们混吧。
什么家国朝廷，什么千秋忠义，虽然可以作为口号喊一喊，高调也不妨唱一唱，但最重要的是还是自己的荣华富贵。
只要能保住自己的官职和富贵，跟着谁混都是一样的……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阵脚步声由远而近，众人下意识的闭上了嘴巴！
庞大中回来了。
刚刚走进屋子的庞大中，身上带着一层细细密密的小水珠，仿佛一颗颗细碎的珍珠，反射着幽幽的灯光，那是屋外的浓雾凝结在他身上的礼物……
“让诸位久等了，那个谁，把手巾递给我。”庞大中还是象以前那样，脸上始终带着随和而又亲切的微笑：“知道诸位要来，所以这一堂晚课刚刚结束，我就紧紧巴巴的跑回来了……”
“庞指挥还真是辛苦，不仅要去奏事处理事，还要关照咱们禁卫军的弟兄们，都已经晚了还要给学生们上课，说一句日理万机不为过吧？”
“我给学生们上课？”庞大中哈哈大笑着解释道：“许兄说反了，我不是我给学生们上课，而是学生们给我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