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6章虎臣思乡

夜色辽远，星月漫天，从远方吹来的风弥漫着干燥的气息。面前的篝火已经熄灭，灰白色的余烬被夜风吹的四下弥散，又缓缓的落在身上。成虎臣躺坐在篝火的旁边，枕着自己的胳膊仰望着漫天星辰。这里的气候和家乡非常的相像，干旱而又燥热，但这里终究不是故乡。

成虎臣从来就不是一个细腻敏感之人，但他时时刻刻都能体会到这里和家乡之间存在的种种细微差别。

这里的风是从东北方向吹来的，这里的山川与河流大多是南北走向，甚至连吃的食物都和老家有着明显的区别。

自从成虎臣来到这片陌生的大陆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他很清楚的知道在自己的有生之年，恐怕是再也回不去了。虽然他从来就不是一个恋家的人，虽然他已经习惯了四海为家的戎马生涯，但每当夜深人静之时，那个“家”字就会在心头升腾而起。

家乡的黄土，家乡的窑洞，所有那些曾经熟悉的记忆全都在脑海中浮现，甚至还能想起家乡的小米粥……

当身后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响之时，成虎臣甚至没有睁开眼睛，他知道是文纵云过来了。

文纵云的脚步声根本就没那么重，他只是在提醒成虎臣自己过来了。

“虎臣将军好悠闲。”文纵云又在篝火当中添了些木柴，让正在熄灭的篝火再次烧的熊熊烈烈。

成虎臣依旧闭着眼睛，因为他知道文纵云的这句话仅仅只是一句毫无意义的开场白。

文纵云坐在成虎臣身旁，他的语气极其平静，就好像是在说起一件和自己完全不相干的小事儿：“晋王殿下刚刚派人送来书信，说要咱们过去呢。虎臣将军是怎么想的？”

晋王战败之后，带着大量残部及其家属来到了新世界，但他们的活动区域基本局限于东北方的沿海地带，距离成虎臣这边有一千多里的路程，因为交通和通讯技术的落后，仅仅之后很少的几次交流。

按照晋王的意思，成虎臣部可以靠过去，和他一起“重新打江山”。

虽然晋王已经不止一次的表达过这个意思，但成虎臣却始终置若罔闻。但文纵云再次提起这个话题之时，他依旧没有睁开眼睛，只是慢慢的翻了一个身，让自己面朝着已经烧起来的篝火，淡淡的说道：“那文长史你又是怎么想的呢？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作为晋王曾经的最重要心腹，文纵云其实早就已经知道了成虎臣的态度：成虎臣始终对晋王不理不睬，这已经足以说明问题了。

虽然大家都是昔日的“晋系人马”，但毕竟此一时彼一时。

现如今的成虎臣，占据着极其广阔的地盘，拥有数量最多的人口，隐然已是新世界最大的一股势力，自然也就没有必要再依附于晋王。

尤其重要的是，成虎臣已经向狼山的朱允炆表示了效忠，而朱允炆又是晋王等人遵奉的“共主”……哪怕仅仅只是名义上的，自然也就不必再理会所谓的晋王了。

“咱们和晋王殿下客套一下，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也就可以了，也算是全了昔日的情分……”连文纵云这种昔日的晋王心腹，都已经对晋王是一种无所谓的态度，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们已经拥有了强大的实力和名义。

作为最早一批来到新世界的团体之一，他们拥有相对完善的体系和数量众多的人员，虽然在名义上依旧保持着对朱允炆的效忠，但却没有必要再在自己的头顶上供奉一个晋王。

他们已经成为一股独立的势力了，他们的实力已经超越了北边的晋王。

在成虎臣和文纵云之间，关于晋王的话题似乎有些犯忌讳，所以在明白了对方的心意之后，连文纵云都不愿意再谈起这个话题，他很“懂事”的改变了话题：“从大海到狼山，再到这四水交汇之地，我们占据的地盘差不多相当于两个山西。我们有六个沿海据点，还有狼山大本营，有大大小小六十多个土著部落向我们纳税，我们控制了两座铁矿，一座铜矿……此乃霸王之资，当行霸王之举。”

虽然成虎臣直属的人马仅仅只有几千人，若是放在大明王朝充其量也就相当于一个齐装满员的云川卫，根本就掀不起多大的浪花，但这是新世界啊。

那些茹毛饮血的野人，大多还在使用非常原始的骨制箭头，而且规模大多非常的小，有两百座帐篷的部落就已经算是人口众多了。

就凭成虎臣掌握的这几千武装到了牙齿的军队，再加上他本人近乎完美的军事天赋以及相对完善的行政体系，已经可以横扫整个新大陆，这就是绝对的霸王之资……

至少文纵云是这么以为的。

文纵云本就是一副刚愎自用的性情，在大明王朝经历了一系列的挫败之后，曾经变得极端低落。但是自从他跟着成虎臣来到新世界之后，面对这片广袤无垠的土地，面对那些战斗力几乎为零的土著野人，他的野心顿时就空前膨胀起来。

他的梦想就是统一整个新大陆，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当然要和成虎臣一起。

兵锋所指，所向披靡，这片大陆必将全部跪拜在自己的脚下，这是多么激动人心的英雄伟业。

只可惜，成虎臣对他描绘的这一副王霸之业似乎没什么兴趣，他只是低声的嘟囔了一句：“文长史，你知道新世界有多大吗？”

“我当然知道，这里幅员辽阔，比大明朝要大很多倍。这里山川纵横沃野千里，却全都是些披着兽皮追逐野牛的野人。”说起那些野人，文纵云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他们甚至根本就没有见过战马，就更不要提火枪和火炮了，只要虎臣将军愿意，就可以征服几万里河山，成为这片无主之地的最高主宰……”

同样的话语，文纵云已经说起过无数次了，听的成虎臣耳朵都起了老茧，他真的没有兴趣继续文纵云说下去，而是有些粗暴的打断了他：“谁告诉你这是一片无主之地了？”

“这里当然是无主之地。”

“不，这里是有主人的。”

“虎臣将军说的是那些拿着长矛追逐野牛群的野人吗？他们甚至连什么叫做国家都不懂，他们怎么配成为这里的主人？”

“茹毛饮血的野人？”成虎臣慢慢的坐起来，凝视着眼前的篝火，说的意味深长：“从此处往南，大约两千里左右，越过南边的大沙漠，就有一个庞大的帝国。我也是刚刚知道的……”

在这片蛮荒地带，竟然存在一个帝国？

文纵云简直不敢相信：“虎臣将军听谁说的？”

“林鹏程。”

“林鹏程？”文纵云又追问了一句：“他们……他们在哪？”

“我已经和林鹏程他们联系上了，最多不超过四天，他们就会到这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