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9章老玉米
“爹爹说这东西乃是海外之物，还说如何如何的味美，我看也一般的很呢。”石蛋儿把一根还没有啃完的老玉米丢在一旁，顺手拿起一块红薯：“还是这东西好吃，尤其是蘸了蜂蜜，最解馋了……”正在说话之间，随着门帘子挑起的声音，一个身材修长的女子走了进来。
杏儿来了。
见到杏儿的瞬间，石蛋儿赶紧放下手中的红薯，乖乖的站在一旁，恭恭敬敬的给杏儿行礼：“石蛋儿请杏姨的安好。”
吴子山的这个儿子，无论是样貌还是天赋，其实都很一般，只是因为平日里有太多人宠溺，颇有富家纨绔子弟的样子。好在这小子虽然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却独独畏惧杏儿。
石蛋儿这孩子，自幼就被杏儿打的哭爹喊娘，见到杏儿就好像老鼠见到了猫，那是真的怕。
不过呢，今天的杏儿显然没有要请他吃“竹笋炒肉”的意思，甚至还朝着他露出一个很和善的笑容：“以前不是喊我杏儿姑姑的嘛？怎么今天改口喊杏姨了呢？”
石蛋赶紧做出一副巴结讨好的神态，小声说道：“这是母亲吩咐的，母亲说杏姨的年纪也不小了，应该有个名份，准备和杏姨商量一下，选个日子把事情办了。到底是什么事情哦？”
杏儿当然知道闰娘说的“名份”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成为吴子山的小妾而已。
若是在以前，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杏儿必然会欣喜若狂。但是现在……她只是毫不在意的笑了笑，抚着石蛋的小脑袋瓜说道：“小孩子家家的，不要瞎打听，赶紧去读书吧。”
“是。”
把石蛋儿打发走了之后，杏儿径直来到书房。
“老爷，常森他们走了？”
“走了。”
“他们答应了没有？”
“答应或者是不答应，这有什么分别吗？”吴子山笑着放下了手中的笔，将盘子里的烤玉米和烤红薯往杏儿面前推了推，笑呵呵的说道：“尝尝吧，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吃过这些东西了。”
玉米和红薯，全都是海外之物，一年多之前才传入大明，而且还是吴子山特意叮嘱路恭行，让他们不远万里带回来的。
杏儿当然知道吴子山说的“很多年没有吃过”是什么意思，也很清楚的知道这句话中到底隐含着多少信息，而这些信息只有他们二人才懂。
“若是大规模种植，就可以极大提升粮食产量，这是改变世界的物种。”杏儿笑呵呵的啃着烤玉米，在不动声色之间转移了话题：“虽然我知道朝廷一定会接受咱们的条件，但我还是知道具体的情形。”
“淮、扬二府，还有鲁、冀两省的赋税，已被我拿在手中了。”
赋税，乃是朝廷的根本，尤其是在大明朝，赋税全都由朝廷中枢收取，地方官府收取的赋税必须交给朝廷，然后再根据具体情况进行调拨分配，这是朝廷掌控财政大权的基本手段。
洪武年间的“空印案”，株连上万官员，杀的人头滚滚血流成河，其中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为了加强朝廷中枢对赋税的掌控力度，绝对不允许地方染指。
但吴子山却拿到了两府两省的赋税大权，这完全就是一件无法想象的事情，但杏儿却一点都不没有感觉到意外。
吴子山用“无力再战”为由，要挟允熥小朝廷，如果他们不给钱，前方的战事就会瞬间恶化，刚刚打开的局面立刻就会一溃千里。
楚军攻克京城的时候，朝廷仓皇而逃，却把京城的烂摊子甩给了吴子山。现如今京城已经守住了，局面也开始转好，朝廷自然要千方百计的“回銮”。
若是朝廷刚一回到京城，前方的战事就恶化了，原本节节胜利捷报频传的局面，变成了一败再败一溃千里，这是谁的责任？
若是局面持续恶化，刚刚回来的朝廷难道还要早脚底抹油一次吗？
就算允熥小朝廷知道吴子山有要挟的意思，但他们根本就就拿不出那么多的金银钱财，偏偏又只有吴子山的学生军能“保卫朝廷”“平定燕逆”，也就只能“委曲求全”，答应吴子山开出的条件了。
至于吴子山如何照顾朝廷的脸面，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我们打下来的地盘，怎么可能拱手让人？”就好像是在说起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儿，杏儿一边啃着老玉米一边说道：“据我刚刚收到的消息，晋王也在编练火器新军。”
“哦？”吴子山明显对这个消息很有兴趣：“这就有意思了。”
“老爷你怎么看？你觉得晋王编练的火器新军能有多少战斗力？”
“零。”
杏儿顿时哈哈大笑：“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连一代名将成虎臣都败在学生们的手下，让这个世界真正见识到了火器的威力，明眼人已经隐隐约约的看到了一种全新的战争模式。
晋王开始效仿吴子山，也在搞新式的火器兵，但他不可能搞的成。
这个时代的人们，对于热兵器战争还仅仅只是停留在最粗浅的认识层面，他们本能的认为只要装备了火枪火炮就可以拥有战无不胜的新式军队。
这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无论什么样的时代，战争的基础要素都是人，而不是武器。
火器兵的精髓根本就不是火炮火铳，而是掌握火器的人。
从医学院里走出去的学生，和这个时代的传统军队有着本质的区别。
学生们拥有领先这个时代绝大多数人的知识水平，他们可以精确计算出错综复杂的技术参数，连自己名字都不认识的传统士兵就算是拿起了火枪，也做不到这一点。
除此之外，学生们所向披靡的真正原因就只剩下两个字：纪律。
绝对是纪律，可以让他们踩着自己的炮火前进，古典化的传统军队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而纪律的基础就是信仰。
用最质朴的民族思想武装头脑，他们坚定的相信自己正在用热血拉开一个时代的序幕，坚信自己就是这个时代的先觉者，他们拥有常人难以企及的骄傲。
学生们不是为了军饷而战的老兵油子，他们把自己所做的事情视为一种浪漫。
就算是成虎臣那样的古典名将，也做不到这一点。
没有信仰和足够的知识打底，所谓的火器兵不过是把长矛换成火铳的传统士兵，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