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碾压
李增枝不是没有见识过战阵的菜鸟，他曾经跟随父亲征战云、贵，还参加过两次北伐，战斗足迹遍布大明朝的天南海北，对于火炮一点都不陌生。不论是在云南攻打梁王，还是在漠北和蒙古军鏖战，战场上都少不了火炮的身影。
在李增枝的印象当中，两军利用大型火炮对轰，完全就是短兵相接之前的“开胃菜”，一点都不稀奇。
但是，如此密集的火炮，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隆隆的轰鸣声此起彼伏，仿佛暴雨时节从极其遥远的山谷中传来的闷雷，轰隆隆的滚滚而来，一刻都没有停止过。
炮火的密集程度，超越了李增枝的想象，这些学生们怎么会有这么多火炮？
还没有来得及完全摆开架势的弓箭手，被倾泻下来的炮火砸的七零八落。
战场上腾起一个又一个扯地连天的黑色烟柱，坚硬的冻土被炸开了一个又一个大大小小的黑色深坑。被炮火犁翻出来的新土还在冒着腾腾的热气，深坑边缘四周满是星星点点的片片嫣红，受伤的弓箭手正在地上翻滚着，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哀嚎。
若是刚上战场的新手，肯定会被这一幕吓的目瞪口呆，但李增枝绝不是新手，他是身经百战的老将，很清楚的知道应该怎么对付这密集的不像话的炮火。
没有哪怕一丁点的犹豫，李增枝就果断下达了命令：“擂鼓，催进。”
这绝对是一个非常正确的选择：若是被学生们的炮火吓住就选择后退，等于是把自己的后背暴露在敌人面前。这个时候就应该快速突进，毕竟不管对手拥有多少门火炮，都是需要重新装填的，这就是机会。
只要趁着火炮装填的间隙冲过去，和对手短兵相接贴身肉搏，就可以彻底奠定最终的胜利局面。
只要双方开始缠斗，火炮就完全失去了作用：他们总不可能不敌我的把自己人和对手全部用火炮轰死吧。
只要离的近了，火炮就不再是杀伤的利器，而是累赘。
“闻鼓不进者，斩”这是最基本的军规，谁要是敢违背这条军规，身后督战队手中的长刀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军令如山”。
当雄壮的战鼓声响的惊天动地之时，李增枝手下的士兵们就好像是一大群松开了锁链的猎犬，大声呐喊着往前冲杀。尤其是那两百多个骑兵，一马当先冲在最前。
毫无疑问，李增枝的战术安排非常的老练而且足够的果断，虽然谈不上多么精妙完美，但却中规中矩毫无破绽可言。
这就是最典型的冷兵器作战方式。
只可惜，他遇到了从来没有遇到过的对手。
学生们的作战方式、战术理念、指挥体系全都是以前没有过的，甚而至于这些学生本身就是超越时代的产物。
那些骑兵跑的很快，但他们的速度绝对比不上炮火。
虽然他们根本就看不到火炮，也弄不清楚那些火炮到底在什么地方，但火炮却好像长了眼睛一样，竟然可以随着他们的高速移动而移动，就好像是一张铺开的火毯，一次又一次的落在骑兵群中。
骑兵们被轰的人仰马翻。
对于骑兵来说，这就是一个致命的伤害。
前面翻到的战马的骑兵成了后面那些骑兵的障碍物，直接就撞了上来，他们甚至没有来得及冲到对手的面前，这次冲锋就已经宣告破产了。
不到三分之一的骑兵急急慌慌的在战场上兜出一个很大的弧度，就好像“逛街”一样，在战场上划出一个巨大的椭圆轨迹，又回到了他们的出发点。
这次被李增枝寄予厚望的骑兵冲击，不仅徒劳无功，而且死伤惨重。
但是和步兵比起来，骑兵的这点伤亡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当那些步兵承受着巨大的伤亡，不顾一切的穿过火炮覆盖的那百十步“死亡地带”之后，像往常一样挺起长矛的时候，他们甚至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对手的样貌，首先看到了一排黑洞洞的火铳，然后就看到火铳冒出一团白色的烟雾……
这些曾经身经百战的士兵，根本就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冲在最前面的同伴就已经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真正的老兵，并不是不怕死，而是根本没有那多时间去思考拼杀之外的事情。在战场气氛的影响下，在生与死的考验面前，他们会本能的往前冲，然后捅刺、劈砍。
战斗就是这么简单。
在很多人的理解当中，手持刀枪的士兵会摆开阵势拉起架势，打一场进退有度攻守兼备的团战。其实在真正的冷兵器时代的战场上，这样的情形几乎不可能出现。
除了历史上少数几支纪律严明的铁军之外，几乎所有的军队在真正开始交战的时候，都是十分混乱的，他们往往会借助奔跑的惯性和冲击力直接发起冲锋，在经历了第一轮的相互搏杀之后，真正意义上的秩序才会发挥作用。
但他们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
虽然火枪的威力远远无法和真正意义上的步枪相提并论，但是在这么近的距离上，几乎等于是贴脸射击，“霰弹”式的面状杀伤比步枪子弹的“点式”杀伤更有威力。
直接被火铳射中的人，全都被打的千疮百孔，身上出现了无数个小小的孔洞，正在咕咕的往外冒血，却不会立刻就死掉，而是在地上不停的翻滚、哀嚎……
士兵们冲锋之时的热血已经稍微冷却下来，亲眼目的了火铳的威力和战友的惨状之后，若是新兵必然会吓的屁滚尿流调头就跑，但真正经验丰富的老兵却不会那么做。
老兵们奋起余勇，踏着还没有死透的战友的身体，不顾一切的往前冲。
“砰”！
几十杆火枪同时开火，一大团白色的烟雾过后，所有冲上来的士兵就好像是暴风当中的稻田，齐刷刷的矮了下去。
冲上来，倒下去。
再冲上来，再倒下去。
所谓的激烈战斗，已经变成了简单的重复。
说的更准确一点，这根本就不是战斗，而是一面倒的屠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