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遗言

当吴子山火急火燎的赶到皇宫之时，天色已经全黑了。“微臣……”

还不等吴子山行君臣之礼，朱元璋就已大叫起来：“速速诊治皇后……”

吴子山赶紧上前，切了切皇后的脉搏：心跳虽然有加快的迹象，却在合理的区间范围之内，并不是十分严重。

根据吴子山的初步判断，马皇后之所以会突然倒下，应该是高血压所致。

她本就有常年的肾病史，虽然已经用凤仪散控制住了病情，但肾小球的过滤作用肯定会有很大程度的降低。无法形成尿液的多余水分形成内生性水肿，渗透压的改变必然会导致对血管壁的压力越来越大，形成病变性的高血压。

作为马皇后的“私人医生”，吴子山早就发现了她有高血压的症状，也做过一些预防性的治疗，但这种病……即便是在医疗技术已很先进的21世纪，也不可能做到根治。

高血压本身并不可怕，而且有很多种有效控制的方法。但因为高血压引起的并发症就很棘手了，而且相当的可怕。

赶紧拿出血压计，帮马皇后测量了一下血压：数值竟然基本正常！

明明就是高血压的症状，但血压数值竟然正常，吴子山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她的血压应该刚刚经历了一轮急剧波动，这是一个比高血压还要危险的信号！

“掌灯，多掌灯火来，快……”

不知不觉之间，吴子山讲话的语气都已经变了。

宫女太监们乱糟糟的举起了灯火，将四周照的如同白昼。

因为高血压引发的暂时性视觉缺失虽然不多见，也不是多么罕有的症状，现在的吴子山已经没有心思去理会视觉问题了。

“请皇后睁眼，睁大眼睛。”

虽然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但马皇后还是把眼睛睁开的很大。

两个瞳孔的大小已经明显不再相同，甚至连转动眼球的细小动作都十分艰难。

尤其让吴子山感到心悸的是，马皇后的眼睛出现了明显的“斜视”——全都朝向了左侧。

偏盲。

对于一个已经失去了视觉的人来说，偏盲不偏盲根本就是一个无所谓的问题，但这却是一个标志性的症状。

急性脑出血！

吴子山甚至可以断定，出血点就在她的大脑左侧。

不知不觉之间，朱元璋已出了一脑门子热汗，焦躁的走来走去，活像是一头被困在笼中的猛兽。他不停的询问着：“怎么样了？怎么样了？”

“这……”

急性脑出血，在当前的技术条件下，根本无法医治。

“你诊出病情了没有？”

“微臣……”

“回话——”朱元璋的声音大的吓人。

“微臣才疏学浅，无力医治——”

“放屁！”还不等吴子山把话说完，朱元璋就已经怒了，他一把揪住吴子山的衣领，仅凭一只手就将他硬生生的拽了起来，神态狰狞面目扭曲，歇斯底里的高声叫喊：“你不是神医吗？朕命你医治皇后，若是你敢抗旨，朕砍你的脑袋，诛你的九族……”

朱元璋龙颜大怒，唬的那些宫人纷纷跪下。

“生死有命，又何必强求？”和雷霆暴怒的朱元璋相比，一只脚已经迈进鬼门关的马皇后，展现出了让人惊叹的从容和冷静，她轻轻的拍了拍卧榻：“吴院正，坐到这里边来。”

“是。”

“世间何曾有过不死之人？有始就有终，有生就有死，本是天理。”马皇后的手摸索着，攥住了吴子山的手：“帝王将相也罢，贩夫走卒也好，总是会死。只是尚有未了之心愿……你且老老实实的说出来，哀家还有多少时间？”

急性脑出血，致死率极高。通常会在几分钟到几个小时之内死去，虽然也有拖延几个月的状况，但那是特例。

“哀家还能看到明天的日头么？”

看到明日的太阳？

从马皇后所表现出来的症状来看，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马皇后的生命，已经进入到了以小时、分钟计算的倒计时状态。

“微臣死罪！”

听到这句话，马皇后立刻就明白了：自己真的没有多少时间了。

马皇后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

“太子来了没有？”

“太子殿下马上就到。”

时间不大，急急忙忙赶来的太子闯了进来，看到马皇后生命垂危的模样，顿时就慌了。

“标儿，你好好听着。”

“我死之后，一切祭丧仪物，务要从简，切不可奢靡铺张，我的寝陵之内，毋用金玉。”

听了这句话，朱标顿时泪如雨下，连连叩首：“母后福缘深厚，必能逢凶化吉长命百岁……”

“傻孩子，什么福缘不福缘的，不过是随口一说，又怎么可以当真？”虽然已到了生命垂危之际，马皇后已经平静如常，就好像是在茶余饭后和儿子闲聊一般，沉稳而又慈祥，展现出连朱元璋这个开国君主都难以企及的高贵：““人生而有年，若无吴爱卿的医治，哀家也坚持不到今日，桌子上有些点心，便赏于你了。”

“微臣谢皇后厚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