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二虎相争
到了月底的时候,朝廷果然派来了一个监察御史来调查此事。秦中庸确实有“懒政惰政”“尸位素餐”的把柄,毫无悬念的丢了官职。
按照朝廷律法,这种庸官肯定还要有进一步的处罚,说不得还要问罪,朝廷念他年迈体衰才格外开恩,仅仅只是罢黜了他的官职,而不是一绳子捆了扔进监狱。
做了一辈子官的秦中庸,到了晚年反而丢了官职,凄凉之状可想而知。
这位曾经的一把手默默的收拾了自己的东西,神色黯然的登上马车,准备回家养老了。
马车慢悠悠的到了城外,却忽然停住了。
秦中庸怎么也没有想到,吴子山竟然会来相送。
“秦大人……”
“我已经丢官去职,不是什么大人了。”此时此刻的秦中庸,只能用灰头土脸来形容,看着前来相送的吴子山,忍不住的唏嘘感叹:“我在医药司出任主官,却没有哪怕一个人为我说话,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可见一斑呐。”
“好在还有你能来送一送我,也能勉强遮一遮羞了。”
吴子山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默默的取出一小封银子,递到秦中庸的手中。
“子山呐。”此时此刻的秦中庸,完全不像是一个久历官场的老油条,反而更像是一个和蔼慈祥的邻家长辈,他的语气十分亲切:“我丢官去职这事,也有你的参劾……”
那封举报信上也有你的名字,这个我是知道的。
“但我一点都不怪你,我知道你也是无奈之举。怪只怪我挡了别人的路,怪只怪我没有强大的背景和后台……”
吴子山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默默的听着。
秦中庸的语气就好像是在自言自语:“我知道是魏、蜀二人在背后算计我,如今我惨淡收场,他们也得意不了几天……”
就像是个即将远行的长辈嘱咐家里的晚辈那样,秦中庸轻轻的拍了拍吴子山的胳膊:“医药司衙门的事情,我从来就没有真正管理过,昏聩庸碌浑浑噩噩,如今总算是看清楚了……”
“我这一去,魏、蜀二人必定会斗个你死我活,但他们却全都难成大器。”
“那魏兴武根本就没什么本事,不过是倚仗父辈之荫,一旦有事必然万劫不复。”
“那蜀思文看似斯文,其实最是心机深沉,为了往上爬就不择手段,这种人……”秦中庸的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态:“这种人或许能得意一时,稍微不慎必然结局凄惨。”
秦中庸抬头望着天上的白云苍狗,眸子里闪耀着历经沧桑积淀而成的智慧目光:“虽然老夫丢了官,好歹还能全身而退回家养老,那魏、蜀二人的结局只怕还不如我呢。”
“老夫有一种感觉,这医药司主事一职迟早是你的,记住我这句话。”
秦中庸没有再看吴子山一眼,直接上了马车。
在碌碌的轮声当中,秦中庸渐渐的消失在吴子山的视野范围之内。
秦中庸已经走了,他的政治生命已经彻底终结。
医药司的一把手会是谁呢?
蜀思文还是魏兴武?
吴子山之所以来送秦中庸一程,完全就是因为顾念着老上司的情分,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送走了秦中庸之后,当吴子山回到医药司衙门之时,刚好看到蜀思文正在卖力的巴结讨好那位监察御史。
所谓的监察御史,并不是一个常设的官职,而是因事而设。
就比如眼前这位年轻的监察御史,他的本职只是御史,因为要到太原府来查秦中庸的案子,才有了监察御史的名号。
“御史大人……”
“蜀同知,我的官职比你低,不可以大人相称。”
按照大明朝的制度,不管是普通的御史还是监察御史,哪怕是身负钦差皇命,只要没有别的委任,就只是个七品官。
而蜀思文这个“副局长”却是从六品,比这位年轻的监察御史还要高一级呢。
但是在官场上,品阶并不代表实际的权力。
比如说眼前的这位御史,虽然仅仅只是七品官,却代表着中枢朝廷,可以监察官员整肃吏治,就算不是皇帝本人派下来的,也有那么点“钦差大臣”的意思。
县令也是七品官,却不能和这样的御史相提并论。
“下官……卑职……在下……”蜀思文一连换了好几个称呼,无论哪个都不合适,只能含含糊糊的说道:“上差自京师而至太原,一路舟车劳顿颇为辛苦,特备下酒宴……”
对于蜀思文明显巴结讨好的架势,这位监察御史丝毫不为所动,完全就是一副公事公办的神态:“酒宴什么的就免了,本御史还在你们医药司衙门用饭就行。”
“好,好……”蜀思文一叠声的应承着:“我这就吩咐下去,让伙房多炒几个像模像样的菜式,定要伺候御史周全……”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没有露面的魏兴武推门而入,恭恭敬敬的朝着监察御史行了个礼,然后笑呵呵的对蜀思文说道:“蜀同知,刚才我外出的时候,偶然遇到了嫂夫人,就把她带过来了……”
嫂夫人?
蜀思文娶的那个寡妇?
她来医药司衙门干什么?
看在吴子山百思不得其解之时,魏兴武已挑起了门帘子,朝着外面喊了一句:“蜀家大嫂,蜀同知就在屋内,你们夫妻也该团圆团圆了。”
话音刚落,一个约莫四十几岁的女人走了进来。
这是蜀思文娶的那个寡妇么?
怎么不象呢?
蜀思文娶的那个寡妇,乃是户部侍郎的胞妹,虽说已经四十八岁了,却出身官宦豪门,有一份很大的家业。
但眼前的这个女人,却是荆钗布裙衣裳上还打着好几个补丁,面色黝黑粗手大脚,一看就是那种经常干体力活的农家妇人,怎么看也不象是个起居奢华的豪门贵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