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兵过如篦

夕阳西下，绥德知州周士奇带着二百士兵来到桑落镇。

赵家公子赵兴亲自去拜见周士奇。

“周知州，家父死得冤，你要在下做主。我家叔父在京城为官，同窗好友数人在督查院为官，还请知州大人速速围剿流寇。”

赵兴言语里夹带着威胁。

“赵公子节哀，令尊的事，老夫知晓。必定会为赵老爷去伸张正义。只是兵力行军一日，多有疲惫，休息一夜，明日必然追击流寇。”

周士奇也是头疼不已，他带的这些兵是跟孙守义要的，让他们紧急赶到桑落镇已属不易，要想让他们趁夜再去围剿流寇，那是痴人说梦。

赵兴情绪激动，恨声道：“此流寇与一般流寇不同，擅长收买人心。把我家的粮食大部分发给镇里百姓，知州大人，不能容忍此贼啊。你如果不愿意追击贼寇，那派人把我家的粮食收回来。这都是我家辛辛苦苦积攒数年，才积攒出来的保命粮食啊。”

想到手下兵痞的无法无天，周士奇不敢派他们到镇里去筹粮。要是让他们到了镇里，那百姓绝对要遭殃。

“不行，绝对不行。”

见周士奇左推辞右不愿，赵兴心里大恼，语气逐渐放肆。

“周大人，你来围剿流寇，让流寇攻入桑落镇，致使家父罹难。我明日就修书一封，送到京师叔父处。”

赵兴猛一挥袖子，“等着陛下的申饬吧！”

说完话，赵兴转头就走，心里算是恨死周士奇了。

见一个小小的地方士员对他一州知州如此颐指气使，周士奇也是心里有气。

可有气归有气，要是让赵兴走了，过不了几天，说不定陛下真的会把罢职入狱。如今陕西山西流贼遍地，京城的同窗讲陛下心急如焚，凡事还是不让陛下动怒为好。

“且慢，追击流寇，实在是有心无力。帮公子追回家资，倒是可行。”

见周士奇肯松口，赵兴也顺坡下驴，回身抱拳道：“兴谢过周大人。”

“周参将你随赵公子去，记得一定要约束军纪，不能让他们欺辱百姓。只把赵公子家的粮食要回即可，要是谁敢伤了百姓，老夫让他们好看！”

生怕这些兵痞借机抢夺百姓财物，周士奇三令五申，要周参将一定要约束好士兵的军纪。

周营翻翻白眼，心里想，他何德何能，能约束得了孙守法的部众。要是敢把他们撒到镇里去，他们铁定翻了天。

“大人，末将难以约束。最多不让他们杀人！”

赵兴见周士奇婆婆妈妈，心里极为鄙夷，真是沽名钓誉之徒。

“大人，这些人接受流贼的馈赠，定然与流贼一心，何必顾虑众多。镇里的情形，我会一一给叔父禀告，必不让大人难堪。”

唉，世道艰难。

“尽量约束吧！毕竟都是大明的赤子，我心难安！”

摆摆手，让二人出去，不想听到接下来的哭爹喊娘声，周士奇索性让人把门关好。

心里有一丝异样的情绪在飘荡，到是谁才是官，谁才是贼。

流寇劫富济贫，把大户里要发霉的粮食赈济给百姓。而他这所谓的官军却要把百姓手里那微薄的粮食给抢过来，真是天道无常！

在周营的带领下，二百士兵如狼似虎，扑入镇内，拿着手里的刀把狠狠地敲击镇民的屋门，对他们非打即骂，喝令他们必须把家里的东西全部拿出来。

不顾百姓的苦苦哀求，把百姓家里最后一点值钱的东西全部抢走。

周莹亲自带着一队人，从镇南边，一家一户地撬门，把百姓从家里赶出来，要是有人胆敢反抗，则称他们为贼，举起马鞭，便是狠狠的鞭打。

躲在屋后的张六焦急地走来走去，满是皱纹的脸上全是担忧。

“老婆子，咋整，这要是让那些匪兵入屋，咱好不容易积攒的这些粮食，可全都要没喽！”

“一个大老爷们，在这里问俺一个妇道人家，俺能知道咋办。”

张六婆心里也是怦怦直跳，镇里传来的哭声，让她提心吊胆。幸好家里没有年轻女性，否者还得被这些匪兵给糟蹋了。

“唉，真是的，以为能过两天好日子，这啥时候是个头！”张六不知道该咋办，只能蹲在地上，挠着头。

张六婆望着孙儿紧张的脸色，心里一狠，转身对张六说：“老头子，咱活了大半辈子，吃大辈子的苦。可狗儿还小，要是粮食被抢走，非得饿死不可。你现在从后门出发，沿着石头他们走地道，去追他们，告诉他们，有一股追击他们的官军，二百多人，现在分散在镇里抢劫，让他们来，把他们赶走。”

“这，这……，老婆子，这可是从贼，杀头的罪，俺不敢，俺不敢！”

张六闻言大吃一惊，他没想到他婆娘这么大的胆子，敢勾结流寇。

“屁，你一个大老爷，咋的，非得让狗儿饿死不成，快去！”

脚步声越来越近，张六的心要跳到心口眼，堵得气都要喘不上来。

见张六如此不中用，张六婆上前一脚踢在他屁股上，焦急地说：“快去，要是晚了，你老张家就要断后了。”

心里一发狠，张六起身从后边的小门出去。刚关好后门，就听到前面刀把砸门声，心里说：“等着俺！”

趁着夜色，急冲冲地往镇外跑。

凭借着对镇里街巷的熟悉，张六数次避开小股官兵，慢慢来到镇边上。

望见镇外的道路，张六心里松一口气，心想距离大路不远，直接冲到野外，问题应该不大。

捂着怦怦跳的胸口，撒开腿猛地朝着野外跑去。

“什么人？”

有一股士兵注意到一道身影跑到主道上，急忙呵斥，拔腿追过来。

把焦急的张六吓得一哆嗦，急忙跑到一条狭小的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