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生老病死很无奈

高志在水泥道旁的人行道上，跟父亲走到对面。那一带的行道树长得真好，要看树梢，得尽力把脑袋抬得最高。那横生的树条，离地没多高。高志这样的个头不会碰到，而高爸爸的个头，走路就得注意低下头了。

他父亲退休不过几年，老得可真快，一个一米八的汉子，仿佛一夜间就变得弓腰驼背，满头白发了。尤其近两年，身体也不好。

前年去肿瘤医院住过一个月，是后脖子上长个小瘤。出院时，瘤没了，可身体一下子弱了，人的精神头都垮了。

去年胸痛，又是省城住院几个月才好。今年呢，又变成腰疼，去骨伤科医院拍片、抓药、吃药，贴膏药，也没多大起色。

老爸退休后不爱说话，针对自己的身体，倒说句实话：“这病不太好啊。”他跟姐姐都安慰他，说他没事儿，别自己吓自己了。可是老人不能释怀，总是疑神疑鬼的，有一天醒来，对高志说：“给我穿装老衣服。”

高志忙说：“你又没大病，穿那个干什么啊？”可心里总觉得这是不祥之兆。

想想这几年他的身体变化，确实叫人担心啊。他才六十几岁，原本是个高大健康的男人，现在却瘦得皮包骨头，两腮塌下，一脸病态。

高志喊了声爸，他爸停下，严肃的脸冲他笑了。他拄着一条下边多爪的拐杖。

“我这两天忙着写东西，也没去看你，你怎么样啊？”

“我挺好，我没事儿。”

“我妈呢？”

“在家呢。”

“我去看看。”

他爸答应一声，又往前走了。高志看着他的背影是那么单薄。

长期的病痛折磨，把他变成一个纸人，脊梁都变形了。双腿也不够有力，一条腿迈出去，另一条腿要隔几秒才能抬出来。

不知怎么的，他的鼻子一酸，竟想掉几滴眼泪，好像哭一场才能舒服些。

他望着他佝偻的背影，竟有种预感，他活不长了。

他为自己的预感而难过，也为父亲难过。他还不到七十岁啊，应该多活二十年才对。

到了父亲家，就是原气化厂楼区的一套楼房，是二楼。

一进门，他妈就问他见到见他爸没有。高志说，见到了。

父母是同龄，他妈可比他爸状态好多了。别看也是满头“白雪”，可她思维正常，记忆力也好，只是耳朵有些背。想跟她说话，就得用怒吼式的音量。

“你爸不太好。”

“他怎么了？”

“尿几好回裤子了。”他妈满面愁容地说。

“要不，去医院查查吧。”

“这两天早上起床都废劲儿。一起床，就叫腰疼，疼得脸都变形了。”

“再去省城医院看看吧。”

“你爸不愿意，说就是前年上医院把给他害了，放疗放得全身没劲儿。”

高志不知道说什么好。对于生老病死，他觉得自己毫无办法，和稻草人一样弱小。

聊一阵病情、家事儿，他妈问他过得怎么样。高志说还跟以前一样。

他妈问：“你媳妇儿没什么事儿吧？”

高志答道：“没有啊。”心说，离婚的事儿，可不能声张。

他妈认真地说：“咱家的老邻居你丁婶说，说昨天看到温庭芳，可跟以前大一样了。以前说话可温和了，现在说话下巴抬多高，牛哄哄的，都不看人，还坐上一辆黑轿车走了。”

听了这话，高志的心猛地一沉，不知该怎么跟老妈解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