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chapter17
第16章chapter17
依然内心焦急地等待着，等待着陈汐或者是班主任突然跳出来，对自己说，你这几天是怎么搞得，想不想学习了，不想学习了，就早点收拾东西回家。依然感觉有些害怕，她努力使自己平息下来，渐渐地却感觉有一种声音越来越近，那是另一个自己在对自己说话，依然心里想另一个自己一定非常高大，是个大人了，因为她发现另一个自己说话的时候，态度十分的强硬，有时候语气不那么友善，但是听起来又觉得没有什么不对，是啊，为什么我要言听计从，依然在心中小声地默念。 “依然……依然，你说话啊？”陈汐轻摇着依然的胳膊，眼中尽是焦急地神色。
“什么……唔……”依然有些迷糊了，心里的声音越来越大，不要理她，她就是戴着面具的坏人，她从来都没有真正喜欢过你，爱护过你，她就是个骗子。依然忍不住一阵眩晕，感觉胃里的东西翻江倒海。
“依然，你说话啊？”陈汐噙着浅浅笑意的嘴角垂了下去。
“说什么？”依然努力地咽着口水，终于把那一阵恶心压了下去，从酸溜溜的牙缝里挤出了三个字。
“我问你今天或者说是昨天看见西西没有？”
“唔……大概是看见了吧。”依然眼神有些茫然，脑子里迅速扫描着有关于西西的记忆。
“我记不清了，大概是见过吧，西西不应该在幼儿园么，为什么跑过来问我，他是不是今天逃学了？”依然用狡黠的目光搜寻着答案，第一次她感觉有些说不出来的轻松，就像是作了弊却没有被抓住，心中那小得意不只是一点点啊。
班主任还是保持着那亲切的微笑，挥了挥手说：“先回去上课吧。”依然退了出来，陈汐若有所思。
晚上回到001，发现家庭旅馆里已经乱作了一团，所有人都聚集在西西家门前，西西妈妈嚎啕大哭，邻居们窃窃私语，依然静静地从人群边上经过，喧哗声立时止住。
西西妈妈就像是看见了猎物一般扑了出来，形容憔悴的问她：“好孩子，你看见我们家西西了么，我们家西西去哪了，西西……我的乖儿子西西……作孽啊。”
依然有些茫然的走开了，走廊上传来低沉的呜咽声。
西西离开了，这意味着什么呢，总会有那么一两天会特别不想去幼儿园吧。依然试了两次才把钥匙捅进了锁孔里，吱呀的响声过后，门开了，窗帘正朝着她张牙舞爪，群魔乱舞。依然觉得有些冷，便朝窗口走去早上走的时候，没有关窗户，中午的时候，下了不大不小的雨，偏偏刮起了西北风，窗帘上湿哒哒地，地面上留下了一滩水。
依然看着沿着墙边的水渍有些不悦，倒不是因为早上走的时候忘记关窗户，而是这间房子本来就有些阴冷，如今地面又淋了雨，恐怕是温度又要低一点了。依然有些懊恼地拿墩布拖了两把，墩布所到之处留下了蜿蜒的美感。
依然把墩布倚在墙角，伸手去关窗户，屋子在四楼，此时已经有些入秋的凉意了，楼下没有什么树，显得有些萧索，还好楼边有一片芳草地，大概是为了居住的人们多呼吸一些新鲜空气吧，只是仍然生机盎然的芳草地和着破旧的红砖楼房相比显得过于遗世独立了。依然对着没有一棵树的绿地发了会呆，她想了想，西西爸爸飞起来的时候，是不是也在四楼，这样的视野并不算是多么开阔啊。
猛然，心开始莫名的慌张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她的嘴掩上了她的耳朵，依然听见自己的心开始很不规律的剧烈撞击起来，那种不带有一丝温柔的冲撞，让依然堵得难受，仿佛所有的五脏瞬间移了位，没有什么比这更加痛苦的了，恶心感一波又一波地袭来，却只是在你想要打压的时候消失的无影无踪，然后又神不知鬼不觉的卷土重来。
依然冲出了房间，楼道里还是一片嘈杂，西西妈妈的哭泣已经变得有气无力了，她并不知道西西妈妈已经维持这个状态多久，就像西西妈妈不知道西西已经飞了有多久。依然冲进了西西的家里，门口有好多人围着，但是想要进门去并不难。
在众人的注目礼之下，依然穿梭于人群中，推开了门。原本嘈杂的门里面顿时一片愕然，西西妈妈被人横放在沙发上，像是一条搁浅的鱼，张着嘴大口的呼吸。看见依然进门来，西西妈妈鲤鱼打挺一般从沙发上爬起来，有些干涸的眼睛里立时充满了神采，没有哪一刻，能够像这个黄昏一样让人心中充满了期待。
依然走到了那面蓝棱彩色玻璃窗前，湖蓝色的窗帘上有着可爱的热带鱼，生机盎然，依然想着无数次在这样的背景下，西西绽开温暖的笑容做着飞翔的姿态，那样的时刻似乎就在刚刚，西西一直很喜欢热带鱼，他的衣服很少带有明艳的色彩，这并不代表他的心灵就充满了昏暗，他渴望明快的颜色就像是鱼渴望着大海的温柔包容。
唯一喜欢的东西就在那儿，不远处，西西很自豪，他曾经对依然说，喜欢的东西不需要整天呆在身边，只要是想像或者是抬眼便可以看见就好了，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就像个小男子汉一样，不是试探着询问你的口气，而是霸气的告诉你就是这样的。
依然向窗口又走近了一步，伸手扯了扯，刚刚触及便发觉有些毛糙，依然把窗帘拿在手里，发现下摆处不引人注目的地方拖了线，有不怎么整齐的剪刀痕迹，西西妈妈是一个巧手，不可能出现这么低级的错误。
依然拉开了窗帘，手里死死地拽着，她没有开窗，只是隔着窗户便觉得有种难以言明的压抑，心跳动得越来越激烈，就快要喘不过气来。
隔着窗户她依稀看见西西的手指聚拢在一起，窝出飞翔的形状，那么逼真仿佛就在眼前，仔细看上去，西西也很了不起，他也在草地上画了画，红艳艳的草地，真美啊。依然看着看着便觉得有些空明之感，砰地一声倒在了地上。
依然醒过来的时候是在医院的病房里面，惨白的房间里没有一丝的生气，依然把被子向上拉了拉，三天之后，依然出了院，也搬出了001，那天傍晚在依然晕倒之后，人们便发现了西西的遗体，有人报了警，警察过来勘察了现场，没有什么发现，事情便匆匆了结了。
西西在三天前的早上从004的窗户跳了下去，脸上还带着唯美的笑容，小小的身子卷缩在地上，血流出来染红了屋后的草地。那天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雨，将事件发生前的所有东西冲刷得一干二净，没有人知道究竟是因为什么让一个年仅六岁的孩童选择轻生，只是从他的表情上看，临死前应该没有什么痛苦。
004北窗后是一片矮丘，秋天的时候会有人去山丘上挖野菜，只是那天下了雨，把原本的计划都打乱了，西西表情十分的惬意，鼻子眼睛里都没有流血，只是在嘴角有一点点血痕，在他上衣贴身的地方发现了一块湖蓝色的布条，不明所以的人们把碎布条随手扔在了草地上。积了雨水的草地很快就濡湿了它，蓝色的布条在水中泡着闪着晶莹的光亮。
房东只一天就奔了过来，出了事的房子毕竟不那么好再出租，房东一方面安抚其他租客，一方面对西西妈妈下了逐客令，西西妈妈就是那么三天，人已经瘦了好几圈，再也不像以前那么生龙活虎，憔悴得脱了窍。
房东答应减租，002的小情侣勉强答应，转过身去暗暗窃喜，陈汐婉拒了房东，房东想了想便没有强求，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一次，陈家的小姑娘脑袋看着也不怎么灵光，要是哪天在出了事，这个房子就算是判了无期了。
其他的房客都在为西西妈妈求着情，毕竟刚刚失去了儿子要是再流离失所，人们都不敢继续往下想，好心的邻居奶奶经常送过来简单的家常菜，送第二顿的时候，发现上一顿饭丝毫没有动。
西西妈妈陷入了一种彻底绝决之中，西西走了之后就水米不进，把自己禁锢在黑漆漆的房间里，不开灯，不拉窗帘。开始的时候什么都不想就那么呆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觉得什么都不想也很累，她一遍一遍的问自己，她要怎么办，接下来要去做什么，西西走了，她要怎么办。有的时候她会突然觉得西西只是和他开了一个玩笑，某一天他就会推开门走进来，耸耸小鼻子和她说，妈妈，我好饿，有什么吃的没。
对所有人来说，西西离开就像是一个谜，只有她知道，不，可能那个叫做依然的小姑娘也知道，西西早晚有一天会飞走的，西西就像是一个小天使，不是么，他那么可爱，那么善良，没有哪一个小孩像西西一样可爱。累了的时候，西西会过来给她揉揉肩膀，家里有点好吃的，西西总会想着留一点给妈妈，他会变着法的逗妈妈开心，从幼儿园里学了歌，他就会一蹦一跳的围着妈妈唱歌，那些日子简直美好的难以复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