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老太太
木头因为贫血住进了医院,王大妈心里十分愧疚,提出要回去煲汤给我和木头补补。我觉得,更有可能是因为她现在的孙子实在是太渗人,她不敢陪在张鼎鼎左右。然而,望着王大妈一骑绝尘的身影,我又实在没有办法好说什么。我循着护士小姐给的指示来到了木头所在的病房,木头的病房是一个三人间,另外两张床都有各自蒙头大睡的两个人。木头睡得倒是安稳,手和头搁在被子外边,手背上连接着已经打到了一半的生理盐水点滴。护士小姐不说还没什么,她一提醒我才发现木头的脸色比起刚才被吓坏的王大妈根本也好看不了多少。
想来今天应该也是累坏了,在电梯里也应该是被吓坏了吧……
我心里如是想着,对木头的愧疚又是加重了几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木头身上发生的一连串倒霉事,几乎件件都和我有关系。李叔还说木头心中对我有愧,我心里又不是何尝觉得自己对不起木头?
我坐在床边,思绪起伏,门口传来了“嘎吱嘎吱”,似生了锈的轮子转动的声音。我好奇地起身,走到了病房外面,差点撞上了迎面而来的一位老太太。老太太坐在轮椅上,我出门没有注意,险些就推倒了。好在我扶住了门,才止住了推倒她的动作。
“你……”
我诧异地低头看向老太太,要说刚刚她的突然出现把我吓了一跳,当我看清她的面容的时候,我又吓了一跳。她很老了,看起来没有一百也有一百一十了,头顶白发稀疏,脸上皱纹密密麻麻堆砌,几乎掩埋了她的整个五官。唯独她的眼睛,明亮到有些令人发毛。她身上的衣服是隔壁养老院的衣服,还算干净整洁,看得出有专门打理过。轮椅旁边挂着一个装了半袋子黄色液体的废物袋,管子连接到她身上,她身上也散发着垂垂老矣的老人特有味道。
说实在我是真的怕,怕她一不小心就死在我面前了。我往后退了一步,然而,我没有料到,对方却伸出枯枝一般的手紧紧地握住我的衣角,她张嘴,似乎竭力想说什么,但是除了“嘶嘶”的气音,我根本就听不出来她在说什么。正当我不知所措的时候,不远处的护士小姐匆匆忙地走过来,动作还算轻柔地把老太太的手从我身上拿开,我感激得快要哭的心都有了。
“老太太,今天太晚了,我明天再带您出来散步……”护士小姐非常有耐心地低头和老太太说道,给了我一个歉意的眼神,推着轮椅渐行渐远。老太太非常固执地扭头看向我,我真怕她的脑袋会不会忽然掉下来。
“她是医院里急救室的常客了。”和我非常熟稔的护士小姐姐忽然站出来,有了刚才老太太的冲击,我一点都没有被吓到,甚至还觉得分外欣喜:“这怎么说?”
“老太太也是前几年才送进我们医院隔壁养老院的,身子骨脆弱得很,话也说的不利索,倒是喜欢看电视。”护士小姐姐侧头想了想:“她刚送进来的时候,养老院都不打算收的,因为这位老太太的年纪实在太大了。”
我心下了然,的确,这种明显已经和阎王握着手的老人家的确不是老人院喜欢收容,要是有什么万一,老人院的名声可就一落千丈了。
“可老太太身后像是有个有钱人在照顾,住院的时候一次性缴纳了几十万。可把我们院长给乐坏了,也就收下了老太太。时间这么长,急救室就进了好几次……”护士小姐姐托腮想了想:“这位老太太断气大概也就是这几个月的事情了吧。”
其实,听她这么说,我心里还是有些疙瘩。生老病死虽然是常事,但是从护士小姐姐漫不经心的口吻听来,还是有些别扭。
“老太太没有亲人了?”
护士小姐姐摇摇头:“我也觉得奇怪,帮她缴纳费用的人除了缴费的那一次出现过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了。”
我心里更是一凉,这跟花钱买人帮她送终没什么区别啊。
护士小姐姐大概看出我的想法,微微叹了口气,摊手:“人性嘛,就是如此。这位老太太每次病危都靠自己强大的意志挺过来了,我真想看看老太太的儿子是不是铁石心肠,竟然这样对自己的母亲。”
我心想,人家既然都一次性把钱给养老院,肯定是不会再出现的了。
我和护士小姐姐调笑了几句,回到了病房,木头已经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了,见到我还很疑惑:“我们这是哪里呢……店里?”
我好笑地说:“这是医院。”
给了木头一点时间,他也就自己缓过来了,他坐了起来,长吁一口气:“医院……我说呢,鼎鼎妈怎么样?”
“鼎鼎妈没什么事,倒是王大妈……”我把王大妈看见张鼎鼎鬼像的事情和木头说了一通,木头叹息,“看来这件事不立刻解决真的是不行了。”
我好笑地看他:“讲得好像你有办法解决一样。”
木头死猪不怕开水烫,麻木道:“你还别说,指不定我真的有办法呢?”
我心里一惊:“真的假的?”
木头顿了顿:“我是没有办法,但是施然不会没有吧?”
说道施然,我心颤了颤,不知道该不该把施然的事情告诉木头,木头像是自言自语地喃喃道:“施然离开好像也不是很久,我却觉得她已经离开了这么久……”
我调侃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谁知道你们隔了几个秋在里面?”
许是戳中了木头的伤心事,木头并没有回击我什么,我的心却是越发的沉重了。
那件事……绝对不能告诉木头。
王大妈一大早就给我和木头带来了十分丰盛的早餐,我望着几乎摆满了一桌子的早餐,忍不住问王大妈:“王大妈,你去看鼎鼎了吗?”
不是我故意扫兴,只不过要是鼎鼎妈知道王大妈走了一晚上,第二天直直朝我和木头奔来,就是傻子也该知道有问题了。王大妈点点头:“当然过去了,他们的早餐同样不比我们的少。”
听听,什么叫“他们的早餐同样不比我们的少”,一个“他们”一个“我们”就把拿远近亲疏关系给梳理了,不亏是在胡同口淫浸多年的老油条。虽然我觉得王大妈之所以会对我们这么好,极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附身在张鼎鼎的鬼魂上,
木头吸溜着豆浆,说道:“王大妈,你不用担心,这种事情唐朝拿手呢。”
这一听就是开玩笑,偏偏王大妈一脸难看,我兀自揣测,王大妈大概是焦急上火,以为木头是在拿自己小孩开涮呢,心里不高兴那是肯定的。
我连忙对王大妈说:“木头的话你别全信,也别全不信,我还真的就有点办法……”
王大妈的脸色没有好转多少,反而更难看了,转身就走了。我疑惑地挠挠脸,难道我态度不够真诚?
木头吸溜着豆浆,点醒我:“你是让王大妈信任有十足把握的你去救她的宝贝孙子呢,还是愿意相信半桶水的你拼力一搏呢?”
我:“……”
重点不是我好不好!
按照决明子的计划,我们要借助天时地利人和把张鼎鼎体内的千年老鬼逼出来,天时——正午十二点的猛烈阳光,地利——木头用一包中华就收买了负责看管天台的医院保安,人和——自然就是看起来像是江湖骗子自称是第十七代茅山道士的决明子。
我挠挠脸:“张鼎鼎又不会主动跑天台,他不来怎么办?”
木头诧异地看着我:“难道不是你负责引他上来??”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把那位煞星往天台上引了?我看着木头和决明子背着我偷偷地笑,我就知道自己被阴了。
一群混蛋!
我战战兢兢地站到张鼎鼎的病房,鼎鼎妈已经起来,帮张鼎鼎换衣服。天可怜见的她自己脚都还伤着呢,硬是在冬天里额头上出了层薄薄的汗。张鼎鼎小朋友十分不知足地,要鼎鼎妈干这干那,慢一步都要嘟嘴撒娇,可把我给气得够呛。
病房里的另外一个病友小玲冷眼旁观,趁着自己父亲和鼎鼎妈都不在的时候,小玲挖苦了张鼎鼎几句。张鼎鼎哪里是的吃素的主儿呢,听见小玲伶牙俐齿的挖苦,眼神都有了变化,我赶忙出面打岔道:“别和小孩置气啊。”
这句话小玲听在耳朵里,以为是对自己说的,冷哼一声,默不作声;张鼎鼎身体里的老鬼更是听在了心里,知道我这句话实际上是对他说的,阴毒的眼神不善地朝我射来,我背后一阵冰凉。
“哎?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