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6-10 - 少女不十分 - 西尾维新 - 二次元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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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6-10

就算做这种事,已经失去的宝贵生命也回不来,但还是让我们稍微将时钟的针往前倒退几格。那个被大卡车辗毙的可怜女孩子并不是一个人去上学的,她跟朋友一起,应该是两个人正并肩上学的途中吧。

在骑着自行车准备去大学上课的我面前,她们两个人似乎感情很好地走在一起。因为是小学生的步伐,骑着自行车的我马上就能追过她们。我的坐骑虽然是登山越野车,但在人行步道上其实也没办法骑出太惊人的速度。

当追上她们后,我才知道这两个小学生其实并不是『感情很好的』走在一起。

你又不是夏洛克·福尔摩斯,又怎么会知道她们两个人的感情到底好不好?——也许有人会提出这样的质询,但就算我不是夏洛克·福尔摩斯,就算我不是任何人,就算我连自己都不是,我也能明白。

因为她们两个正边走边玩掌上游戏机。

她们玩的是哪家出产的游戏机?正在玩什么游戏软体?她们当时有移动脚步吗?这几点我都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但我想她们玩的可能是不同的游戏吧。就算她们玩的是同一款游戏,当时的掌上型游戏机也还没有进步到可以在不连线的状态下进行对打吧?

她们只是走在同一条路上,朝着同一间学校前进,分别玩着不同游戏的两个少女。我实在无法认为她们的感情很要好。

不过这些推理都是后来附加上去的,那个时候的我根本没办法想那么多。

只是回忆起来时,想起在那之后所发生的事情,才让我觉得这两个人应该是那样的关系吧。

骑着能飙出速度的自行车,我也正忙着往自己的大学前进,要是有那个意图,我随时都能加快速度超越她们两个人,但这个时候我并没有那么做。

毕竟人行道的空间也不是很宽敞,若想超越她们两个人,必定会以几乎快要擦撞上她们之中某个人的方式惊险掠过。对经常目击交通事故的我来说,过上这种事当然是能避就避。就算能把意外频传这种事当作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可若是自己成了当事者,而且还是加害者的话,实在是令人难以接受的一件事。不对,或许正是因为我已经把意外事故当成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因为我太明白那种悲剧,才不愿意成为交通意外的加害者吧。事实上,我到现在都还没有取得汽车驾照,因为我太了解在发生交通事故时『无法负起责任』有多悲惨,所以直到现在我唯一能拿来证明身分的仍然只有护照。一本护照十年内都不用更新,这可是我用来证明身分的重要宝物。

但,回想起在那之后的状况发展,就算多少有些勉强,我还是应该驱车追过那两个女孩子才对。如果能因为我的超车行为,让她们意识到「世界上就是有那种横冲直撞的自行车,所以边走边玩游戏是很危险的」的道理,或许就能避免之后发生的那场悲剧了。就算我不想超车赶过她们,至少也该按响车铃啊。

尽管自行车的铃声比不上汽车喇叭,但只要一想到当我在她们身后按响自行车铃声时,很可能会吓到这两个小女生(虽然说本来就是为了吓她们才会按响车铃啦),我心里就有些忌惮。我并不想吓到那么小的孩子……那个时代的小学生虽然不会随身携带警报蜂音器,但她们要是因为被我吓到而发出尖叫那还得了,当时的我或许也抱着独善其身的想法吧。

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如果因为我做了什么而引发了更严重的事故又该怎么办才好?我明白这种问题计较起来就没完没了……但总之就是这样。

在那之后,她们依然玩着游戏机,一点都没注意到红灯就这么穿越了斑马线,其中一人更是凄惨地遭到大卡车辗毙。

其中一人。

没错,被辗毙的只有一个人,另一个女孩子则平安无事。这件事本身应该是值得开心的吧。与其两个人都被辗得四分五裂,有其中一个获救还是比较好的。理应是这样的。虽然我本身对事物的情绪反应有些偏差,但大家应该都是这么想的吧。

可是,另一个走过斑马线却存活下来的少女所采取的行动完全吸引了我的目光。不不只是吸引目光这么简单,因为就是那个少女的行为,才让我的身体不由得僵直了。

比起女孩子被撞得四分五裂、比起飞溅的鲜血沾到我心爱的自行车上,她的所做所为才是让我全身僵直的最大原因。

那个女孩首先注意到走在自己身旁的另一个女孩子不见了,于是她回过头了解状况。了解直到刚才为止还走在自己身旁的朋友,此刻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的状况。

在那之后,她采取了行动。

她把注意力放回手里的游戏机上。

就这么伫立在原地。

咦?这样的疑问冒上我的脑海。她还要继续玩游戏吗?朋友就死在她的身后耶?不对,她也许是想逃避现实吧。不久前还跟自己走在一起的人被撞得身首异处凄惨的死去,如果时间稍有偏差,也许同样的惨剧就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这令人恐惧的事实侵袭了她的心智,而少女为了保护自己幼小的心灵,才会逃避似地把注意力放回游戏世界中也说不一定。

我换个方式重新审视了一递,但并非如此。

因为在那之后没多久,少女马上就停止了游戏。她关掉游戏机的电源,把它收进书包里。然后才——

「○○!」

大喊了一声(我没听清楚「○○」是哪两个字组合成的名字)

—她转身往回跑,流着泪跑向已经变成碎片的朋友那类似头颅的东西所在的位置。

「○○,你振作一点呀!」

少女大叫。同时抱紧了○○的头部。看在其他人眼中,大概会觉得那是纯真少女稚幼却仍悲恸的呼唤吧。听起来或许也是如此。至少在那群因交通意外聚集起来的围观群众眼中,看起来、听起来应该都是这样吧。

面对一个嚎啕大哭的小女孩,除了同情之外不可能会有其他想法吧。

但是,我看到了。我是唯一看到的人。那孩子站在斑马线的另一头,确实将玩到一半的游戏存好档后,才拔腿冲到朋友的身边。

我目击了这一切。

这就是u与我初次见面的场景。

7

就算不曾见过被辗得稀巴烂,尸块散落一地的小女孩,应该也能想像那是多么凄惨的一幕吧。可是在那个时候,比起出车祸的少女(当然有先帮被卡车辗毙的少女祈祷,希望她一路好走),我更在意的却是跟她走在一起的另一名少女。

试着把那段回忆文字化后,可能会出现「唷唷唷,老师啊,瞧您说的那么认真,但那孩子也不过是把玩到一半的游戏存档而已嘛,被您说的好像是件多不得了的大事似的。」之类的感想,为了避免让读者感到困惑,我就再说得仔细点,那个少女并不是无意识地做出那种行为,换句话说,那个少女并不是出自平时的习惯才把游戏存档的。而是在朋友被车辗过与玩到一半的游戏之间相互比较,仔细考量过后决定了先后顺序,于是她先依游戏的规定玩到某个段落,玩到可以存档的场面确实将游戏存档,为了不让游戏机在跑动时不小心掉落造成损坏还不忘先放进书包里,接着才跑到她亲爱的朋友身旁,之后当然也不忘顺序地大哭出声。

依照顺序。

没错,就像在穿袜子之前绝不会先把脚套进鞋子里,她在把游戏存档之前,也没有赶着奔向朋友身边。

我该怎么定义这种异常的行为?假如说,只是假如喔,假如她完全不把朋友的死亡看在眼里,仍继续玩着游戏一个人往学校方向走去的话,我或许不会觉得她有多怪异。顺带一提,会这么说可能是因为我太了解了。不管实际上到底会不会这么做,但我本人就是会掉

头走掉的那种类型。

我无法理解人类的痛苦。因为我本来就是个某部分的情感已经死去的人类。

过上和自己无关的交通事故时,先不说加入抢救行列,我连围在一旁看好戏的群众心理都不是很明白。

所以说,如果那个少女是这样的人,我可能反而会有种找到同伴的感觉。良心和伦理观念都一应俱全,但就是完全没办法与感情相互连结的人类。除了自己之外,我也认识几个这样的人,以个性来说,我当然不可能和那些人变得亲近,但那种能互相分享「自己并不是孤单一人」心情的对象,要说是伙伴也不会太排斥就是了。

但那个少女不一样。她的精神状态很正常,却很明显搞错了事情缓急的先后顺序。遇到这种情况时,无论是谁都会停下电玩游戏,一股脑地冲向朋友才对吧。啊啊,必须把这件事逐字逐句写成文章,实在让我感到极端地不舒服……看情况我可能会翻回前几页,将某几段文章的遗词用句替换一下,但这段记忆果然还是只能用精神创伤来形容。光是回想,我都觉得快吐了。一想起当时那个少女的一举手、一投足,我就会全身不由自主地窜出鸡皮疙瘩。

你问我在那之后怎么了?当然是逃走了呀。哪可能一直呆呆地继续愣在那种地方啊。我的意识依然紧紧跟随着那名少女,脚就像生根似的固定在地面,有那么一会儿的时间,我的身体僵硬得连动都动不了,但不管是意识或双脚,我怀着恨不得能直接丢弃在原地不理的心情,硬是将自行车调头了。

反正这场交通事故也没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身为一个经常遇到车祸的人,如果今天只有我一个目击者的话,我当然会负责报警,也会帮忙照顾被害者,依状况有时是照顾加害者,是因为我明白那是上天交付给我的任务(这跟感情无关,只是身为人类的良知),但这次现场的目击者甚多,根本用不着我帮忙报警,况且也没有需要照顾的对象。因为从卡车驾驶座走出来的司机好像没有半点钋伤。对大卡车来说,区区一个小学女生不过是弹指便能击倒,不足挂齿的小角色吧。说不定连保险杆都用不着修理呢。

话说回来,虽然目击者众多,但注意到被害者的朋友相当异常的人,不用说应该只有我一个人吧。就这一点来说,目击者彻彻底底就只有我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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