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89章§
王芳白了我一眼，拿起英语书看了起来。我走到门口，大声说道：“好好在家背单词，等会给你带糖吃！”王芳见我捉弄她，有些气冲冲地走道我面前，一边急促地把我往门外推，一边说：“赶紧走……赶紧走！都要给你烦死了。早知道就和刘佳一起走了，让你一个人晚上竖个长耳朵、撅着三瓣嘴，去砍桂花树去！”
“好啊！你说我是只兔子精，等会晚上我从酒店回来，带一大堆胡萝卜砸死你！”
王芳笑着把我推出了门。出了校门，路过电话亭，想着明天就要过节了，母亲也不知道怎么样？便给镇上的大娘打了个电话。
“喂！大娘！我是兰子！”电话的那头传来“哗……哗……”地洗麻将牌的声音。
“哦……是兰子啊！”
“大娘过节好！”我客气道。
“好……好……”大娘回道。听筒里夹杂着几声“麻友”地催促的声音：“你做庄，赶紧接电话，不要瞎扯了！”
大娘是个见牌如命的人，我忙说：“大娘过节了，我在南京不回去了，麻烦你告诉我妈一声，我一切都好。让她自己注意保重身体！”
“上午你妈还来我这里买了三块五仁馅的月饼。你放心，过会我去和你妈说一声。”大娘有些不耐烦。“还有什么要给你妈说的吗？”
听她说上午看见了母亲，本想再问问她我母亲的近况，电话里又传来一阵模糊不清、吵吵嚷嚷地抱怨声。“没什么事了，谢谢大娘了……”三个小妹加母亲四个人，母亲就买了三块月饼。我的心里酸溜溜的。月饼是给小妹们买的，母亲一定是舍不得吃一口的。想让大娘跟母亲说，让她别太节省了，委屈了自己。“啪”的一声，大娘已经急匆匆地挂断了电话。听筒里茫然的“嘟……嘟……”声，像条冰冷的天堑隔断了我和母亲！
路过“荷亭”，没走多远，湖畔柳林里似有俩人在争吵。那女的声音是吴妈的声音，我加快了脚步循着争吵的声音而去。
盘根错节的几颗老柳树下，吴妈正和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推推嚷嚷的在争吵。我在稍远些的地方停住了脚步，那男人的身形十分的熟悉，我突然想起就是上次和吴妈在酒店后面的争吵的那个男人，他是谁？她和吴妈什么关系？我不禁的疑惑起来……
§§§第74章
那男人的面部暗黑，下巴和面颊的两边满是次次歪歪胡茬。额角眉梢处有着一道深深的褐色刀疤痕。
“把你钱给我！”那男人面露凶光，恶狠狠地喊叫着。
我以为遇上了歹徒，可是吴妈的样子分明与这人认识。
“我没钱！”吴妈眼睛里满是恐惧。
“给老子识相些！”
“还没发工资，我哪里有钱？”吴妈低着头。
“别废话！”那男人走上前，就要去扯吴妈的衣服口袋。“老子拿了钱就走！”
吴妈胆怯地后退了几步，用细细的胳膊遮挡男子粗壮的手臂。那男人见吴妈遮挡，动作十分粗鲁地去抓吴妈的手腕。男人的手劲很大，吴妈的表情显得很痛苦。“别让老子动粗，明天就是中秋节，老子今天的心情还不错！”那男人破口大骂道。
吴妈吓的退缩了几步，身后就是柳树的树干，已经没有了退路。她皮包骨头的手腕用力甩开那男人粗糙的大手，像是在做最后地挣杂。那男人也没想到吴妈会反抗。吴妈细细的手腕硬是从那男人手中，硬生生地挣脱出来，小臂、手腕、手背上一片血红。“上个星期你才我这里拿走了五百元，剩下的钱我都寄给儿子了。我哪里还有钱？”
“什么狗屁儿子，老子都吃不上饭了，还管儿子？”那男人穷凶极恶的一只手把吴妈推倒在柳树的树干上，一只手开始去掏吴妈的口袋。“什么儿子，那该死的小畜生，什么时候也没把老子放在眼里！”
吴妈脸色煞白，肩膀不停地颤抖。她的双手想去掰开那个男人钳制在她胸口的手，可是一切都是徒劳。她又想用腿去踢开那个男人，刚踢了一下，那个男人就用膝盖死死地顶住了她的下半身。吴妈像只被割破了喉咙的小鸡似的，在那个男人的手中抽搐、jin挛，直到流干最后一滴血。
我想去帮吴妈脱困，可是我根本不是那个男人的对手。我想喊“救命”，四周没有人。焦躁、恐惧、担心，一下都涌了出来，我束手无策。也不知为什么，一种急盼在脑海里冒了出来：周超呢？要是周超在就好了！
那男人急吼吼的在吴妈衣服外面的口袋翻了一阵，没有找到钞票，心有不甘。粗暴地把手伸进吴妈的胸口，在衣服的内侧口袋里开始摸索。那张暗黑、狰狞的脸，突然露出了一丝狡诈的笑容。那男人从吴妈的衣服口袋里抓出一把零零碎碎钞票，那只钳住吴妈的手松开了劲。
“那是这个月的生活费，都拿光日子怎么过？”吴妈伸手想去抢夺。
“老子管他什么费！今朝有酒今日醉，我管不了明天！”那男人手臂一挥，心狠手辣地把吴妈挥倒在柳树下。“老娘们！跟我耍心眼，早拿出来不就少受些罪了吗？”那男人得意地看着手中抢来的百十来块的钱，狂笑着捡了几张十块和一些小面值的纸币，皱巴巴地揉成一团，随手扔到地上。头也不回，急匆匆地扬长而去。
吴妈从地上慢慢地爬了起来，衣服、裤子上满是褐色的泥灰。无声无息的阳光透过柳叶，淡青色地照在她的身上。她无助地捡起地上一团团的纸花，冷漠地把头仰起，半靠在柳树上，她没有喊也没哭，满脸的青苍，那双没有一丝神采的眼睛呆呆地看着湖面，像具僵硬了的尸体……
§§§第75章
我走倒吴妈的身边，慢慢地蹲了下来。吴妈看见了我，脸部极力地掩饰着刚才的惊恐与绝望。嘴角冷淡地微笑了一下，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样。“吴妈妈你没事吧！”
吴妈一下紧张起来，靠着柳树的腰背突然像触电似的弹了起来，眼睛紧盯着我。“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来了有一会了！”我意识到我说错了话。
“那你什么都看见了。”吴妈满脸的无奈，身子往前一弓，软了下去，仿佛被抽了筋似的。吴妈一下大哭了出来，双手颤抖地捂着脸，哭的背部、双肩不住地抽搐，没有喘息的机会。那哭声好像一把尖刀深深地插在了她的心脏，一声比一声痛苦，一声比一声压抑，一声比一声凄惨，哭的我撕心裂肺。
无情而又冷漠的秋风在湖面上一波接一波的流动，越来越猖狂，越来越气放肆。温开始下降，丝丝的秋寒针尖似的扎进我皮肤里。我不知该如何去安慰吴妈，只有默默地蹲在她的身边，含着眼泪陪着她。过了好久，吴妈的眼泪哭干了，他开始不停的抽泣，刚开始抽泣的接不过气来，慢慢的才缓和下来。“吴妈妈，我们回去吧！别哭坏了身体！”我把吴妈从地上哆哆嗦嗦地扶起，吴妈浑身冰冷，仿佛这世界已经被毁灭了一般。
吴妈呆滞的眼睛看着我。突然，那眼神惶惶不安起来。吴妈一把抓着我，几乎是哀求地说：“我求求你……我求求你……”吴妈紧抓着我的手指都要陷进我的肉里。“兰子，我求求你，千万别和酒店里的人说你今天看到的事！”吴妈的双腿猛然的要往下跪，膝盖都要碰到了地面。
我一下慌得手足无措。“吴妈妈你放心，我不说！我不说！”我抱着吴妈的身体，不让她跪下去。
“王兰，我求你了，如果你说了，这酒店就容不下我了！”吴妈凄惨悲凉的声音，一声一声地撕碎着我的心。
我不住的点头，不停地说：“吴妈妈，今天的事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的！”吴妈这才安静下来，像个丢了魂魄的人和我一起往“九号公馆”走去。
以前的长路吴妈是怎样走过来的，我不知道，我总是感到她柔弱的身体上满是累累的伤痛。看着憔悴的吴妈，我说不出的难过。她每天可以连续做十二小时的苦工，强忍着没有一句怨言，在她坚强的脊梁下也有着如此脆弱的一面。
到了酒店门口，吴妈停住了脚步，抬起袖口不停地擦拭自己的眼睛，边擦边心焦地问：“兰子，看看我的眼睛是不是像刚哭过的一样。”
吴妈的眼睛里满是血丝，眼睑暗黑，肿的像个水泡。脸上挂着被风干的两道泪痕。我微笑地摇摇头，缓和地说：“吴妈妈，看不出来，你和往常一样漂亮！”
吴妈仔细地把头发往后拢了拢，这才放心地往酒店里去。我不忍心再去刺伤吴妈，对一个被伤害的体无完肤的人，请给她留下一个最起码的自尊……
§§§第76章
我和吴妈到了更衣室，吴妈从柜子的衣服口袋里掏出一百元钱。“这是发的过节奖金，我帮你签过字了。”我从吴妈的手里接过一百元。“柜子里还有一盒月饼也是你的，下班你别忘了带走。”
更衣柜的一个隔层里放着两盒包装精美的月饼，一盒我的，一盒吴妈的。“谢谢你了，吴妈妈！”
吴妈好像记起了什么。“兰子，今天晚上下班我们一起吧！”
吴妈每天都比我走的稍微晚些。“好！吴妈妈晚上我们一起走！”
吴妈心情缓和了一些，脸上有了一丝笑容。那天吴妈忙前忙后，像个上紧了发条的时钟，不知疲倦、一刻也不停歇。后厨里的人都认为吴妈吃了兴奋剂。我意识到那是吴妈在麻木自己，只有在那一刻她才能忘却生活给她烙上的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