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6章枝上柳棉落
第456章枝上柳棉落“好。”苏柳眠抬眸一笑，答应了萧染的话。
“我能……再为陛下弹奏一曲吗？”苏柳眠轻声问道。
萧染轻轻抱住了苏柳眠，二人相拥着良久，他方才回答说，“好。”
……
落絮无声春堕泪，行云有影月含羞。
再弹起这样一首节奏欢快的阳春白雪，苏柳眠却又一次弹出了悲凉的味道。
前世她心灰意冷，决意与君绝，这一世，她不愿诀别却又无可奈何。命运嘲弄着将时光重合，送给两人的，是不可挽回的失去与别离。
别后相思隔烟水，莒蒲花发五云高，谁又在等待谁。
远处，十九娘三人站在一处，望着皎皎白月，听着这曲凄然的琵琶曲，纷纷叹息不已。
“这终究是她的缘，还是孽？”浅娘神色黯然，与十九娘说道，“她本不该承受这么多的。”
“是缘也好，是孽也罢。他们俩人如今站在一起，便是惘然。”十九娘移开目光，轻声说，“月圆了。”
是时候要送苏柳眠上路了。
苏柳眠在月下抚动琵琶，一声声好似倾注着她这一生的心血。萧染站在她的身边细细聆听，那高大的背影显得那般孤独。
终于，苏柳眠抚不动了，一声弦断，曲音戛然而止，也如她的生命，到此便划上了句号。
苏柳眠体力不支，茫然的向后倒去，她抬眸看着，入目是暗紫色的天际星海，是皎皎白月光。
萧染忙从背后抱住了苏柳眠，焦急的呼唤着，“眠儿！眠儿！”
苏柳眠捧住萧染的脸，这是她第一次见萧染流泪，也是……最后一次。她努力抬手为萧染拭去眼泪，虚弱的张了张口，“萧染，我先走了昂，别哭。”
你看月光下纷飞的柳棉，不也正像是我的一生？走到了枝上，站在了你的身边，最后却还是要随着这一阵冷风黯然飞落，不知道要飞向何方。
不过，我很幸运，那定格枝上的瞬间，我保留着你我最美好的回忆，哪怕只是一刻。
苏柳眠没有力气再去说这么多话了，事实上，她还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要告诉萧染。可是，那些连朝语不息的日子，终是一去不复返。
她也没力气再去为萧染擦去眼泪，只艰难的摘下自己食指上的戒指，轻轻放在了萧染的手心中。
她留不下什么珍贵的东西给萧染，只希望这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的物件能一直伴着萧染。就好像她还在萧染身边，看他风华绝代，看他长命安康。
萧染别难过，她只是去睡一觉。
苏柳眠慢慢合上眸子，唇角微微勾起，留下一抹最满足也最温柔的笑容。那最后一滴苦涩的泪水也便顺着她的眼角划落，留给了这个纷扰的尘世。
……
春风拂过，花开了……柳絮纷飞，像是下过一场大雪。苏柳眠终究没有等到来年的柳絮飘落，在这样一个春季，结束了她恍然的一生。
哪怕她还没有学会放下。
皇城中，长公主陪在莹莹身边，看着天际的明月。柳棉飞落，落在了莹莹的发髻上。长公主温柔得为莹莹摘去这落絮，便听莹莹问着，“姑母，父皇和母后什么时候回来啊？”
“快了，就快要回来了。”长公主恍然一笑，温柔的说道，不知为何，她的心里一痛，好似在这一刻，她失去了最重要的那个人。
紫兰宫中，殿内蜡烛爆了一声，梁白溪执笔写字的手一顿，侧眸看去。
明月正拿着毛笔打瞌睡，云归则站在烛火旁乖巧的练着字。
梁白溪叫醒明月，无奈的说道，“等你们母后回来，我定要好好告一状，教你写自己的名字都能睡着，小懒虫。”
明月惊醒，随身的玉佩掉到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她紧忙捡起来，却发现玉佩上有了裂纹。
“呜呜，”明月回头便哭了起来，“我把母后给的礼物弄坏了！”
云归与梁白溪慌了神儿，就连茶衣几人也凑了上来，小意安慰着。可是这次，不论众人如何安慰明月，明月就是啼哭不止。这哭声响彻紫兰宫，像是在哀悼那些本该沉寂了的人。
北边，永乐城中。
彭茜晚正和裴夫人一起学着针线活，裴夫人瞧着自己手里这小衣服，欣慰得笑了起来，“等今年过年，我们进宫去见见眠眠吧。这小衣服，正好送给我那小外孙。”
裴夫人只见过小如玉一次，心里也记挂着紧。彭茜晚正要回答什么，却不小心扎破了手指，惹得裴夫人嫌弃了一通。
窗外月光如水，映照着北城，也映照着人心中那禺东山鬼谷。
春风拂过，花开了……柳絮纷飞，像是才下过一场大雪。
萧染坐在这一场大雪中，怀中抱着他最宠爱的妻子，只静静得这般坐着，默默难过。就连泪水也变得那般委屈。
月圆了，春风带走了柳棉，也带走了他的柳眠。
苏柳眠安详的躺在他的怀里，失去了呼吸，也失去了脉搏。她这样乖巧的躺着，倒像是沉睡过去了，只是，她再也不会醒来。
弦断的琵琶“点绛”倒在柳絮中，像是皑皑白雪上一抹赤红的鲜血，那琵琶之弦再也不能续上，就像那琵琶之音，再也不会响起。
苏柳眠又一次走了，如前生一般，只留下萧染一个人。他只能默默哀伤，守着当初最纯粹的那段回忆到老。
“眠儿，天黑了。”萧染终究抱起了苏柳眠，慢步朝屋中走去，“睡吧。”
时间不会为任何生命的离逝而稍作停留，过不了多久，明日的晨阳便会升起。只是明天，便再无一个苏柳眠。
寒鸦声声凄切，深紫的天幕仿佛要吞噬大地。十九娘提着一盏油灯，慢慢走到了那被遗弃的琵琶旁。
“她还是没有放下啊。”十九娘盯着那琵琶“点绛”，深深得叹了口气。来世的光阴未曾开启，或许，苏柳眠又回到了旧时光中。这一次，会回到哪里？
天下棋局一开，所有人都是这棋盘中的一颗，谁也别想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