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管鲍各为其主
第6章管鲍各为其主
齐国的二公子纠,在他的两位老师管仲、召忽的保护下逃到鲁国都城曲阜。鲁庄公收留了他这位落难的舅舅,并将都城曲阜城南的一处公房整饰一新,辟为公子纠在鲁国的居住所。刚来之时,公子纠尚如同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然而,几天以后,他便将一切不幸抛在了脑后,仍过起了公子哥们无忧无虑的生活,倒是他的两位师傅管仲、召忽一刻也没有闲着,除继续督促公子纠的学业外,时刻都在关注着齐国国内的时局变化。这一天,吃过早饭,管仲架起古筝,边弹边唱,奏起了他的新作《思乡曲》:
我的故乡,在东方临淄。看似是近在咫尺,实则远隔天涯。那里有我的同胞,还有我的老娘。去岁的一天,君王惨遭奸人害,故乡从此暗无光。鹄巢反被雀儿占,无奈何逃他乡。
我的故乡,那么的美好。梦里见她千百回,醒来泪湿榻床。思之忆之好悲伤,失意人愁断肠。我思念故乡,故乡有我的希望,故乡有我的理想。游子定当回故里,倾情为你换妆。
如诉如泣的歌声,反映出管仲对故乡的思念和对现实的无奈,而最后一句“倾情为你换妆”,则又反映出管仲的远大抱负和襟怀。
召忽走进门,冲着管仲一笑说:“夷吾兄,一大早又弹起了《思乡曲》,观你面容,似乎与往日大不一样,是有什么喜事,还是有何好消息?”
管仲笑呵呵地说:“昨晚我占了一卦,是个上上之签,预示一个上好的机会,将会降到我等头上,若判断不差,不日之内,故乡将会有消息传来。燕雀之巢,非我等久居之地,兄弟,做好准备,回临淄去,那里才是我们拼搏的地方,那里才是我们活下去的希望。”
“嗯!小弟也盼望着这一天的到来,到时,我们辅佐公子纠,大干一场,博他个封妻荫子,千古名扬。”召忽满怀希望地说。
公子纠懒洋洋地走进来,冲着管、召二人说:“二位师傅,今天学些什么?”
“走!”召忽回答道,“今天练箭,马已备好,就在院子里。”说完,率先走出屋。
公子纠站着未动,管仲站起来,顺手推了一下说:“走,练箭去,站着干啥?”
曲阜城郊外的旷野有片树林,是齐国公子纠常来练箭习武的地方。说实在的,公子纠对这日复一日的射箭、读书的生活早就有些腻了,你说在住所里睡睡懒觉、同侍女们变个法儿乐乐,那该是多么畅意,偏偏两位师傅将自己盯得紧紧的,一刻也不让自己闲着。
公子纠从召忽师傅手中接过弓箭,依着师傅的教导,站着马步,左手握弓,右手持箭,轻展猿臂,闭上一只眼,瞄准百步外树上悬挂着的三枚制钱,嗖、嗖、嗖,三箭连发,当啷、当啷、当啷,悬挂在树上的三枚制钱应声而落。公子纠得意地看着召忽,似乎是在问:“师傅,怎么样,本公子还可以吧?”
“好!公子的箭法近来又有长进了。”召忽夸奖地说。
管仲亦点点头,表示赞赏。
公子纠口中发出一阵狂笑,似乎还意犹未尽,抬头见天上一队大雁由南向北飞来。他从箭袋里抽出一支雕翎箭,说道:“师傅,看我把那领头的大雁射下来。”言罢,箭上弦,拉满弓,瞄准头顶上的飞雁,射出一箭。然而,箭刚离弦,飞雁早已从头顶越过,飞向那遥远的天际。
公子纠懊丧地将弓抛在地上,丧气地说:“射制钱是百步穿杨,射飞雁为何总是不着边呢?”“射铜钱是静靶,大雁在空中飞翔,是动靶。公子对静止之物箭无虚发,百发百中,说明公子的箭法造诣颇深,而射移动之靶不着边,说明公子还缺乏应变之能力。”管仲见公子纠睁大眼睛看着自己,循循善诱地说,“射箭之道,要掌握此起彼伏,彼抑我扬,张弛相彰,动静相和。”接着他话锋一转:“同样,举大事者,不但要有处理一般事情的本领,还要具备以不变之态应万变之势的本领。这样才能成其大事。”
公子纠把弓交给管仲,不服地说:“师傅滔滔宏论,能不能亲自射上一箭,也让本公子开开眼界。”
管仲抬头望天,见一队大雁从天际飞来,忙抽出一支雕翎箭搭上弦,站好桩,左手握弓,右手搭箭,身随雁转,箭随身动,睁只眼,闭只眼,眼中射出犀利的目光,屏住呼吸,当飞雁将临头顶之时,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他轻展猿臂,嗖的一声响,箭冲蓝天,领飞的头雁应声坠地。雁群发出一阵惊叫,乱了队形,仓皇飞逃而去。
召忽大声喝彩:“夷吾兄,真神箭也!”
公子纠见师傅射落飞雁,而自己射出的箭连雁毛也未射落一根,觉得很没面子,气恼地从管仲手中夺过大弓,咔嚓一声一折两段,扔在地上。
召忽不满地说:“公子,管师傅是有名的神箭手,连为师同他比,也甘拜下风,何况是你呢?要练好箭法,还是要下苦功,发脾气解决不了问题。”
公子纠一蹬地,气恼地说:“不学了,不学了,下再大的功也无用。”
“公子不得无礼。”召忽大声喝道,“先君命我和夷吾兄做公子的师傅,公子怎能对师傅如此无礼?”
“天意呀!”管仲突然放声大笑道,“天将降大任于公子!”
召忽、公子纠被管仲的笑声弄得莫名其妙。召忽不解地问:“夷吾兄,为何如此放声大笑?”
管仲没有回答召忽的话,拍拍公子纠的肩膀说:“公子,你想改弦易张,好!早就该有此志向。”接着对召忽说:“老弟,挽弓射雁,乃武夫之能,公子之意不在于弓箭,一定是另有所图,公子乃齐国之希望,理该登临君位,一统天下,岂能以箭法论短长?公子折弓,是天意所为。”
公子纠不解地看着管仲:“师傅,您这是什么意思?”
管仲庄重地说:“公子,昨晚为臣占了一卦,齐国近来似乎不太平,公孙无知谋逆篡位,高、国两上卿,齐国众大夫一定不会等闲视之。以卦象而论,公孙无知似乎气数已尽。襄公已去,公子排行老二,现却升为长子,长幼有序,公子理所当然要继承齐侯之位。管仲和召忽,要托公子之福,平步青云,飞黄腾达了。”
“真的?”公子惊异地说,“但愿有这么一天。我们也不必在鲁国寄人篱下。”
三人正站在树林边热烈地交谈着,忽见侍从飞马近前,滚鞍下马,跪下说:“禀公子,齐国大夫宾胥无自临淄来,说有要事,急于求见,请公子火速回去。”
“刚说天要下雨,齐国就来信使。”管仲拉了公子纠一把,“还愣着干什么?快走,一定有好消息。”
公子纠站在那里未动,疑惑地问:“有什么好消息?”
“如果所料不差,宾胥无大夫来曲阜,一定是请公子回临淄继承君位。”管仲肯定地说。
“真有此事?”公子纠反问道。
“改弦易张,就在此时。”管仲一脚踢飞地上的断弓,大声说,“公子还犹豫什么?快上马!”
公子纠、管仲和召忽刚走进住所院内,齐国大夫宾胥无便从堂屋内迎出来,见到公子纠,扑通一声跪在地下,颤声说:“臣宾胥无叩见公子!”
公子纠俯身扶起宾胥无说:“免礼,快起来!”
“谢公子。”宾胥无站起来。
公子纠迫不及待地问道:“宾胥无大夫,你来曲阜,可是临淄政局发生了变故?”
宾胥无以为公子纠预先得到了消息,惊异地点点头说:“公子怎么知道?”
“可是请我回去当国君?”公子纠追问道。
“我主果然英明。”宾胥无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公子纠看看管仲,意思是:果然被师傅言中。管仲笑着说:“院子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有话到屋里说去。”
众人鱼贯而入,坐定后,管仲问道:“宾胥无大夫,临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宾胥无将高、国两位上卿以及众大夫设计诛杀连称、管至父,雍廪又设计刺死公孙无知的经过,从头到尾简单地说了一遍。管仲问道:“是高、国两位上卿派你来的?”
“请公子回国,是高、国上卿及众大夫廷议的结果,一致拥戴。”宾胥无回答。
“有人反对吗?”公子纠问。
“臣与雍廪、东郭牙等十三名大夫歃血为盟,决心誓死效忠公子。”宾胥无从怀里掏出一块红帛,呈给公子纠,说,“这是众大夫之盟约,请公子过目。”
公子纠接过帛书看了看,满意地笑了,然后递给管仲,管仲看完,再递给召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