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一十、崔群罢相 - 大唐中兴志 - 陈若松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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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一十、崔群罢相

十多日后,柳泌自言丹药已成,乃献药请天子服用。宪宗见药大喜,问曰:“此药果能致长生乎?”泌曰:“陛下服此药一年,即可得长生。”宪宗深信不疑,遂服食其药。群臣闻之,惴惴不安,莫不忧心天子身体。中书省众僚反应尤其强烈,省内一时喧然不止。皇甫见此情景,忽心生一计,乃命其心腹、主书薛衡至大堂谓众僚曰:“天子服方士之药,恐伤龙体,吾等身为人臣,当劝谏之。然我等官微言轻,圣上必不肯听。崔相公深得圣上信任,当请其上疏谏阻。”众僚皆以为然。于是一齐来见崔群,请其谏阻天子服药。群本就排斥神仙及长生之说,而今关乎天子健康,更不忍坐视。闻听众人之请,遂欲面谏天子。是日,群至延英殿见驾,行至殿外,遇见起居舍人裴潾。二人叙过礼,潾问之曰:“相公面圣欲奏何事耶?”群以实言告之。潾听毕曰:“圣上急欲得长生,笃信方士之言,公贸然进谏,恐使龙颜不悦,不如且回。”群曰:“吾身为宰臣,见天子服丹药而伤及龙体,焉能不谏阻!”潾又曰:“朝中不能无相公,请许下官代相公进谏,圣上若震怒,则怒潾一人。”群尚迟疑未决时。裴潾已拱手作辞,转身入殿,请见天子,奏曰:“除天下之害者受天下之利,同天下之乐者享天下之福,自黄帝以至周文王,享国寿长,皆用此道也。自去岁以来,陛下听用方士,使之炼长生药,臣以大为不妥。若天下真有神仙,必深潜山林之间,不欲使人知之。凡候伺权贵之门,以奇技巧术取宠者,皆是追名逐利之人,岂可信其言而服其药邪!夫药者,是愈疾治病之物,不宜朝夕常食。况金石酷烈有毒,又加以火炼,恐非人五藏所能承受也。古者君主饮药,臣子先尝之,若陛下必欲服药,则请令献药之人先自服一年,则真伪自可辨矣。”宪宗听言震怒,斥之曰:“卿言过矣!”遂贬之为江陵令。

诏下,满朝失色。崔群见裴潾劝谏未成反遭贬逐,不由惶恐,亦不敢再进言。皇甫镈本欲激群进谏以使之触怒龙颜,今一计未成,遂又生一策。乃向天子密奏曰:“先前群臣商议为陛下上尊号,臣本欲增“孝德”而字,崔群却曰:‘孝在圣之中,既已言圣,不必再加孝矣。’臣据理力争,而群终不听。其之所为,实是吝惜‘孝德’二字,不欲加于陛下也。”宪宗听信其言,心颇不悦,自是日渐疏离崔群。群心知受皇甫镈排挤,又眼见镈蛊惑圣聪,不禁扼腕愤懑。正一筹莫展时,邠宁节度使李光颜忽然遣使入京,上奏曰:“近来度支供绢帛常不及时,且多陈旧破败,不能使用。军士因而愤怒,有流言欲为乱。臣忧惧不安,泣血上诉。”使者奏毕又曰:“仆射忧心军士作乱,几欲自杀,请陛下查明实情,惩处奸吏,以安军心。”宪宗听罢,以为是边军欲求赏赐,便令赐邠宁军绢帛万匹,且下诏抚慰光颜,至于度支迟发绢帛以次充好之事,却不追究。不几日,西北诸镇接连上奏,皆称度支克扣资费。一时间,京师人情汹惧。崔群见此情势,乃进谏曰:“度支中饱私囊,以旧绢帛配给边军,致使军士怨声沸腾。今中外汹惧,人心惶惶,臣恐有不法者乘机作乱。愿陛下明察!”宪宗犹疑未信,乃令群退去,召皇甫镈问曰:“近来朕屡闻边军供给有差,卿领度支,可知此事?”镈对曰:“边军配给皆如旧制,并无差错。”宪宗又问:“既如此,何以人怨沸腾?”镈低声曰:“人情所以如此,乃由崔群鼓扇,欲以此博取直臣之名,而归怨于陛下也。”宪宗又信其言,心愈怨群。遂以群为湖南观察使。

自是数月之内,裴度、崔群先后罢相。皇甫镈由此独揽政事,权倾朝野。群臣恶其谗佞专权,无不切齿,但又畏其权势,莫敢与之相争。镈遂无所忌惮,敛财弄权,党同伐异。当时中书舍人武儒衡得天子器重,有传言说其将拜相。皇甫镈因而忌之,与令狐楚谋划曰:“武儒衡素得圣上赏识,恐将为相也。而其性刚直,一旦拜相,于我辈不利,当设法制之。”令狐楚以为然,稍思后曰:“古云‘至刚易折’,武儒衡过于刚直,极易与人交恶。我知山南东道节度推官狄兼谟性刚有才,可擢入中书省,以钳制儒衡。”镈大喜。遂与令狐楚举荐狄兼谟为左拾遗。宪宗不疑有他,当即许之。

令狐楚得令,乃亲自草拟任命诏书,曰:“天后窃位,奸臣擅权,赖仁杰保佑中宗,克复明辟……”原来狄兼谟乃武后朝宰相狄仁杰曾孙。而武儒衡则为武后曾侄孙,武元衡从父弟。当初武后欲废中宗李显而立武氏子孙为太子,赖狄仁杰苦口劝谏,才回心转意。令狐楚拟此诏辞,明为褒扬狄仁杰,实为贬损武氏。次日诏书下达,武儒衡得知其中用辞,大为气愤,随即入见天子,泣诉曰:“令狐楚欲提拔狄兼谟,臣并无异议,然其在诏书中言:‘天后窃位,奸臣擅权,赖仁杰保佑中宗,克复明辟。’岂非毁谤臣先人也。臣曾祖平一,在天后朝,辞荣终老。此乃陛下所知也。”宪宗闻奏,不禁鄙夷令狐楚为人,乃命追还诏书,令翰林学士段文昌重拟。楚因而惶惧,数日不敢奏事。

忽一日,楚、镈下朝后,照例于延英殿问对。宪宗不言其他,只谓二人曰:“昨日得韩愈奏表,由此思及其所谏佛骨之事,应是太爱朕之故,朕岂不知!然愈身为人臣,不当言人主奉佛便不得长寿也。朕因此恶其轻慢放肆。”原来韩愈至潮州后,例行上表谢恩,并为谏迎佛骨一事自辩。宪宗览毕,颇有悔意,遂欲召还之,故而以此试问宰相之意。而皇甫镈恶愈刚直,不欲使之复得重用,乃急对曰:“愈终究是太狂疏,可暂且量移他郡。”宪宗面色凝重,又问令狐楚曰:“卿以为如何?”楚略有迟疑,稍稍对曰:“臣附议。”宪宗见二相皆如是说,便暂授韩愈袁州刺史。

诏至潮州,韩愈感念涕泗,遂又作表谢恩,然后动身赴袁州上任。行至虔州,忽有使者自西方来,自称受柳州刺史柳宗元之托,请面见之。韩、柳自贞元末相识于御史台,至今已相交近二十年,彼此虽少有见面,却常互遣使者,往来书信不绝。二人皆志于文学,共同倡导古文,革骈文之弊,使当时之文风为之一新。而今柳宗元又遣使来,愈自然欣喜,遂请使者入见,问曰:“柳使君遣汝来,所为何事耶?”使者泣涕曰:“在下奉刺史遗命,来送信与韩公。”愈听言大惊:“遗命?汝言何意?”使者曰:“刺史已于本月初八病故,临终作书与公。”遂取出书信交与之。愈登时大恸,哭曰:“呜呼哀哉!”良久哭声乃止。乃拆阅柳宗元书信,见信中请求为其撰写墓志,编辑生前文章诗赋,并请抚养幼女。韩愈强忍悲痛,挥笔作:《祭柳子厚文》,又为其撰墓志铭。遣人送往柳州。

未几,柳宗元另一挚友刘禹锡亦得到讣告。当时刘禹锡遭逢母丧,正扶棺北归洛阳。途经衡阳时,见有柳宗元使者在此等候。因当初刘母去世时,宗元曾送信相约:“君过衡阳之日,吾当遣使吊唁。”故而禹锡以为使者是奉宗元之命来赴约。不曾想使者竟送来讣告与宗元遗书。禹锡惊悲交加,放声大哭,涕洟迸落,如得狂病。良久哭声渐止,问来使曰:“柳使君因何病故邪?”使者曰:“刺史患疟疾已久,只是未敢告知刘公。刺史曾言:‘我与梦得相交至深,其若知我病重,必寝食难安。’恰逢刘公母丧,刺史更不许以实情相告。”禹锡伤心不已,哽咽道:“君小我一岁,奈何先我而去!我本想死后,由君为我撰写墓志,而今君独自西去,吾谁与归!”使者亦下涕,曰:“刺史临终作遗书三封,其一与公,其二与昌黎韩公,其三与清河崔相公,各有要事嘱咐。请公务必完成刺史遗愿。”

禹锡拭去眼泪,随即拆阅遗书。书中言及二人相识以来之经历,流露诀别之意,并请禹锡抚养其长子周六。禹锡读毕泣不成声,须臾道:“君既有托付,我必视周六如己出。”言毕又问使者曰:“子厚一生清廉,家无余财,子女又皆年幼,其丧葬事将如何料理邪?”使者曰:“丧事由刺史舅弟卢遵料理,拟于明年春归葬于京兆万年,至于所需费用,皆由管桂观察使裴行立资助。”禹锡道:“卢遵追随子厚多年,胜似亲兄弟,我自然放心。待其护送子厚归葬,途次东都时,我再于柩前与之作别,今且先遣使至柳州吊唁。”遂作祭文,遣随从黄孟苌为使,往柳州吊祭。

与此同时,湖南观察使崔群亦得宗元遗书。群与宗元乃世交,二人少年时便是挚友,后虽天各一方,但从未中断联系。宗元视崔群、刘禹锡、韩愈为毕生至交,故托孤于三人。以长子周六托付禹锡,时年四岁;长女托付崔群,时年十岁;次女托付韩愈,时年七岁。幼子周七于宗元死后数日乃生,由其舅弟卢遵抚养。群此前罢相,出为湖南观察使,才至潭州便接到宗元讣书,不禁悲恸久之。随即作祭文,遣使吊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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