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零六、恽州之变 - 大唐中兴志 - 陈若松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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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零六、恽州之变

长路漫漫,就在韩愈南行途中,讨齐诸军又连获大捷。先是李愬率武宁军败淄青兵于鱼台县,攻拔其城,进逼兖州,并遣董重质、王智兴进击沂州,拔其丞县;继而李听率军攻破海州州城朐山,收降怀仁、东海二县,尽取海州之地;未几,田弘正又于东阿、阳谷连败淄青兵马使刘悟,斩首数千。官军日益逼近,李师道闻之大惧,乃征发百姓修缮郓州城堑,增设守备。虽然如此,其仍终日不安,夜不能寐,既恐官军忽然兵临城下,又恐麾下将士叛己。当时其以兵万余授都知兵马使刘悟,使之屯于阳谷以拱卫恽州。悟治军宽惠,使士卒人人自便,军中称之为“刘父”。及田弘正率军渡河,悟军无所防备,屡战屡败,先后损失夏侯澄等二十余将。久而久之,师道渐生疑心,乃与判官李文会、孔目官王再升商议曰:“刘悟屡败于魏博,以汝二人观之,其是否有异心邪?”二人曰:“刘悟不修军法,专收人心,恐有他志,宜早图之。”师道恐惧,遂生杀心,乃以商议军机为由召还刘悟,欲乘机杀之。

刘悟接其传召,不疑有他,乃弃军赶往恽州。李师道早于军府备好甲士,只等其入府后就地格杀。牙将李恽见此情景,心中大惑,乃请见师道,问之曰:“司空召集甲士,意欲何为耶?”师道素来亲信李恽,便以实情告之。恽闻之大惊,劝谏曰:“今官军四合,恽州危急,正是用人之际,刘悟并无逆状,若听谗言而杀之,则诸将谁肯为司空效命!如此是自断爪牙也。”师道听言心中动摇,一时犹疑不决。李恽又道:“司空若疑刘悟,可当面问之,若其果有异心,再诛之不迟。”师道以为然。遂从其言,令甲士暂退。

当日刘悟至恽州。师道乃于军府接见之,问曰:“今诸道进逼,形势日益不利,以公观之,恽州可保乎?”悟曰:“诸道虽然兵强,然皆距恽州甚远,惟魏博与恽州一水之隔,故只需力拒田弘正,便可保恽州无虞。”师道又问:“吾闻公与弘正交战,屡有失利,却是为何耶?”刘悟曰:“田弘正率全师渡河,可谓背水而战,其兵势方强,不能与之争锋,故数有小败,不过司空勿忧,有末将在,绝不使魏博军踏过阳谷。”师道听言欣喜,疑心渐消。遂设宴款待之,又赠以金帛玉器,遣还阳谷行营。

刘悟既去,师道又以其子刘从谏为门下别奏,留于府内。从谏时年十七,既入军府,乃每日与师道家奴嬉戏,颇得诸奴信任。一日,从谏与诸奴戏于庭中,正高兴时,有小奴谓之曰:“汝自幼随父在军中,可会舞剑乎?”从谏笑曰:“我自幼学剑,自然是会,便为尔等舞之。”遂取来宝剑,翩跹起舞。俄而舞毕,诸奴皆拍掌叫好,其中一奴道:“果然虎父无犬子!有刘将军在,必可保恽州平安,真不知司空为何欲杀之。”从谏听言一愕,问曰:“司空欲杀吾父乎?”诸奴道:“前次司空召汝父来州城,便欲杀之,后经人劝说才未动手。”从谏惊惶不已,匆匆辞了诸奴,急忙作书将此事密告其父。刘悟得其书信,心下大惊,暗自道:“司空素少主见,只恐来日又听信小人之言,再起杀心。”念及此处,乃于军中设备,以防万一。

事如刘悟所忧。数日后,判官李文会、孔目官王再升至军府,又劝师道诛杀刘悟。二人密谓师道曰:“刘悟终将为患,不如早除之。”师道犹疑曰:“若杀悟,谁人可代之主兵?”李文会曰:“行营兵马副使张暹有将材,可以代之。”师道犹豫良久,终下决心,密遣使持帖授行营兵马副使张暹,令其斩杀刘悟,权领行营。

次日,使者至阳谷行营,以慰问之名召诸将于大帐。时逢刘悟出营巡察高丘栅未归,使者便引副使张暹至屏后,密以军贴授之,且曰:“刘悟有异志,司空令公斩之,并代其权领三军。”暹听言大惊,稍作镇定后谓使者曰:“悟自从前次由恽州归营,颇有防备,不可匆忙动手。暹请先往山栅见之,言说:‘司空遣使慰问将士,并赐有财物,请都头速归。’如此,则其必不起疑,乃可乘机诛之也。”使者以为然,便任其去召刘悟还营。张暹随即快马驰至高丘,乃以军帖出示刘悟,言曰:“司空遣使令我杀公,请公速作应对之策。”原来暹与悟素来相善,不愿杀之求荣,故以实情告之。刘悟惊骇不已,良久乃问:“使者现在何处?”暹曰:“仍在军帐内。”悟冷面道:“司空既不仁,便休怪我不义。”遂密遣亲兵诛杀使者,取其首级。然后驱马还营,坐于大帐中,严兵自卫。又召诸将,出示使者首级,厉色曰:“悟与公等不顾死亡以抗官军,诚无负于司空。今司空信谗言,遣人来取悟首。悟若死,诸公亦不能幸免。且天子所欲诛者独司空一人。今军势日蹙,吾等何必随之族灭!吾欲与诸公卷旗束甲,还入郓州,奉行天子之命,不但可免于危亡,亦可图富贵。诸公以为如何?”诸将皆惊诧,无人敢应。久之兵马使赵垂棘对曰:“都头以下犯上,果能成事否?”悟大怒,指之骂曰:“汝与司空合谋邪!”遂令推出斩之。随后又问诸将曰:“诸公愿随我否?”诸将不敢有违,多数应曰:“愿往。”仍有迟疑未言者数人,刘悟皆斩之,陈尸于帐前。诸将莫不胆寒股栗,皆伏拜曰:“愿为都头效死命!”刘悟遂大集士卒,号令曰:“随吾入郓擒贼,功成后人人赏钱百缗。师道及逆党家财,任意掠取,有仇者报仇。”士卒闻言热情高涨,山呼曰:“惟公命是从。”遂起灶做饭,尽皆饱食。刘悟仍恐事不能成,乃又遣使潜至魏博军营,密以此事告知田弘正,与其相约:“事成,当举烽火告于公。万一城中有备不能入,望公能引兵为援。事成之日,功劳皆归于公!”

一切安排妥当,已是夜半,刘悟命击鼓三声,随即拔营起行。道途中,士卒衔枚,战马缚口,悄然无声,凡遇行人,皆执留军中,遂事无外泄,人无知之者。距州城数里,天色未明,城上传来阵阵击柝声。悟乃驻军稍歇,少倾,城上柝声绝耳,乃召来甲士十人,嘱曰如何如何。那十人领了命,遂驱马至城下,朝城上呼曰:“刘都头奉令入城,速开城门。”

门卫数人开城出见,问曰:“刘都头还城,为何未接到司空手令?”十人道:“司空有急事密召都头还城,岂能泄露与他人。”门卫道:“既如此,请容我等先禀报司空。”遂欲关城回禀。十人见势,拔刀欲杀之,众门卫惊恐万分,四散而走。刘悟闻已赚开城门,遂引大军入城。此时城中闻变,噪哗动地,军民四处逃窜。悟引军直驱子城,见其门户洞开,无人把守,遂留兵三百守卫,自率大军入攻牙城。城上牙兵见之,乃闭门拒守。悟遂令纵火,毁其门而入。牙中兵见门已坏,又执刀持弓拒守内宅。悟闻讯令前方士卒呼曰:“刘都头奉诏讨贼,所诛者只李师道一人耳,凡弃械者皆不问罪。”凡连呼数声,牙中士卒乃弃械归降。悟遂勒兵入军府,命搜捕师道。

且说李师道闻刘悟率军攻城,惊骇恐惧,不可名状,早顾不得率众抵御,竟与二子躲入厕床下。士卒遍索军府,方才寻得之。遂押至牙门,交刘悟处置。悟见师道乃曰:“吾奉密诏送司空入朝,然司空有何面目见天子也!”师道大惧,顿首哭曰:“吾误信谗言,非是真欲杀公也,请公念及昔日情分,饶我父子不死。”悟默而未言。师道长子弘方仰面曰:“事已至此,焉能求活,不如速死为幸!”悟目光一冷,即令斩其父子三人。又斩判官李文会、孔目官王再升及拥护师道逆谋者二十余人,释放判官李公度、贾直言,置之幕府。然后令人举烽火告知田弘正。又命左右都虞候巡察坊市,严禁掠财杀人。至黄昏,悟乃大集兵民于球场,亲自乘马巡绕,安抚众心。于是城中粗定。

次日,田弘正闻刘悟已取得恽州,乃遣使往贺。使者至州城,刘悟接入军府,尽道入恽经过。使者听罢贺曰:“恭喜都头取得恽州。如此,淄青平定,都头当为首功!”悟曰:“悟本罪臣,安敢居功,此皆田公之力也。”言毕令人取来李师道首级,再谓使者曰:“此乃李师道及其二子之首,请贵使献于田公,以上奏天子。”使者谢过,持匣辞去。

未几,使者返回魏博行营,献三首于田弘正,并回报恽州情形。弘正大喜,乃开匣查看师道首级,观察片刻后,眉头一皱,谓左右曰:“速召夏侯澄来。”左右应诺出帐。须臾夏侯澄至,弘正乃以木匣示之,问:“公久在师道麾下,当熟知其面容,且看此真为李师道乎!”澄接来木匣,细观人首,忽然嚎啕大哭,良久乃止,谓弘正道:“此确为李司空首无疑。澄一时失态,请公恕罪。”弘正见其如此重情义,亦为之动容,全无怪罪之意。乃命人做露布,遣使入京奏捷,又命夏侯澄持师道父子首级进献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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