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坐看云起
坐看云起
几天后突然传出一个炸裂的消息，胡老师的姐姐遭遇车祸。
那天胡老师接到她母亲的电话，得到这个消息后，请了假就回去了。有个家属在交警队的老师说起，胡老师的姐姐骑电瓶车和大货车相撞，抢救了两天，没有救回来。
我们在感慨生命无常的时候，不由得说起多年前姐姐到学校找妹妹的往事。以后姐姐再也不会来学校了。上天好像也不一定都是同情弱小的。有时面对无法自圆其说的时候，我们会说：“这两个人嘛，唔，一个是上辈子积德，这辈子是来讨债的，另一个是来还债的，上辈子亏欠太多。”此外还能怎么解释？
面对姐姐的噩耗，胡老师心里会是怎样的？
元旦后上班第一天，我们看到胡老师脸色憔悴，衣服上还别着黑色小花。说起那场事故，又是悲伤又是气愤。接下来，她常常为姐姐的鉴定、赔偿等事情打电话咨询，还亲自跑出去找人。有同事叹息道:“哎，终归是姐妹，血浓于水，亲情是割不断的。”
我却在想，没有利益纠缠，亲情还是亲情。
是不是因为死人不会再和活着的人争利益了，活着的人也不必再和死人计较，不然白白落人口实？人呐，但凡有一口气，就很难放下对名利的执念。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不会有无缘无故的恨，有些人，父母活着的时候百般不肖，一旦人没了，葬礼的繁琐一样都不讲究，哭天抢地的哀嚎也没落下，有人看了甚为不解——这么难过，为何不趁人活着的时候多尽孝？某种意义上说，这是在消耗死者最后一点可利用的价值，博取一点“忠孝”之名。就像耀轩妈妈，未必是我在某个时间地点动了她的利益，仅仅是未能如她愿，以致于她欲致我于死地而后快。只是我却浑然不知。
胡老师的姐姐突然而去，一切戛然而止，不必说什么和解原谅，都没有了机会。
我呢？我有机会吗？我还要继续生活。
我约了亦然。
亦然和我说起胡老师和她姐姐的一些琐碎，胡老师说，等她和姐夫把姐姐赔偿的事情办完，她就彻底不再有任何无意义社交了。我第一次听到这个词，颇为惊讶：“那以后就与世隔绝了吗？”
“除了赚钱。”亦然说，“胡老师在家里带学生补课，她说退休后会继续，还让我们到时候多给她推荐学生。”
我喟然长叹，自叹不如。我说：“我也要向你提出差不多的希望。”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亦然，不同的是我侧重于体能训练，在练习同时，提供作业的ai和自主学习。
亦然笑笑：“我就知道你想法多，这个不错呀，有学生问我，我就推荐你的。放心，我们之间，啥也不说了，你是第一位的。”
“谢谢，我是这样想的，这个练习馆，靠我不行的，这是我们大家以后退休的后花园，我负责给大家搭建好，你不用出资，因为现在政策不允许在这老师从事第二职业，但是你有几分力气就出几分力气，力气不论大小，干股先给你定着，然后提成和利润，到时候你自己看。”
“不用不用的，我只是因为是你说话了，才答应的，不然我犯得着冒这个风险吗？我也不缺这点钱对吧？我不要你的什么利润。”
“我知道的，知道的。我心里有数。办得好不好先不说，这个我先得给自己定规矩。反正也就我们姐妹的事。这咖啡没有手磨的香，你觉得呢？”
“还好呀，下回换个地方去喝手磨咖啡吧。要不你开一个？”
“哈哈，一心一意，一心一意啊，一件事都还没开始，就想着另一件事，这叫三心二意。”
“我给你出个主意，以后你就在你的体能馆旁边再搞个咖啡馆，我来找你，家长来找你，咖啡馆里坐坐，又赚钱又悠闲，不好吗？”
“好，这个可以有，下回给你留着。”
我本来想找胡老师的，亦然的话，让我放弃了找她的念头。我先后又约了几个，有一个老师说：“干股什么的我不要，帮得上忙我会帮，帮不上你也别怪我。”
一个说：“我尽力吧。”虽然等于没说，但至少都留着余地。也有爽快的答应的，令人轻松愉快。
我和二小的办公室主任认识，我约她吃饭。她说：“韩老师，退休后能不能做这个，要弄清楚，这个我帮你去搞清楚，不然万一政策不允许，退休了还是要被追查的，辛辛苦苦一场空犯不着，但是我帮你了解清楚。”
我连声说：“好的好的。朝中有人好办事，还得有你这样懂政策法规的，能指指方向。”
“这是我的优势。”
“是的是的，我找对人了。”
她又问：“你会给多少干股？到时候怎么分？”
“干股的份额，得征求你的意见，让你满意。至于分成，那按照利润来呀。”
“要是没有利润呢？我是说如果，没有诅咒的意思哦。”
“我知道，我知道。按你介绍的学生，先把人头数给足，这算保证初步得利。另外的......”我想了想说，“要不，说说你的意见，你是股东了，也是主人，不能我们说了算，你也有权提出方案的。”
她微微笑了，说想好了会跟我说的。
五一节前，爱娟告诉我说老李那楼上基本完工了。我过去看看，搞一下卫生就可以了，接下来就是桌椅电脑设备购置，订好了就可以运过来。老李说，五一节就可以开始宣传了，我说，如果有报名的，试营业期间对折酬宾，大家都说可以。爱娟说一起吃晚饭，提前预祝成功。
晚饭我们开了一瓶葡萄酒，我喝了小半杯，就有微醺感觉了。爱娟说，脸红扑扑的，这样才好。我说都退休老人家了，什么好不好的。爱娟说：“现在还不老，但是再不抓紧，很快真老了。”
“抓什么紧？”
爱娟很认真地说：“找个老伴吧。我老公有个朋友，前两年离婚的，家里办厂的，和你年纪也差不多，我觉得和你挺合适的，要不哪天见个面？”、
“哈哈，吃你的吧。男人永远爱十八，条件那么好，那就爱十七。我们现在一心一意做事情，其他的以后再说。”一起患难与共的，走着走着都会走散了，我不觉得在这个喧嚣的世界里，还有人会对我这朵已经凋谢的残荷有真情，这年纪，都是价值交换，各取所需。我的需求就是寻求自己的价值和意义，其他都是浮云。
老李说：“韩老师这话.......”
我脑海里冒出一句诗：“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