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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没有硝烟

32、没有硝烟

邵校长调到我们学校,私下有各种版本流传,但是比较官方靠谱的,那就是汤校长已经五十多岁了,担子应该逐步减轻;邵校长刚刚40,正是年富力强。老百姓爱吃瓜,特别喜欢歪瓜裂枣的心态,国人都是知道的,就像一年后,汤校长调离我们学校去做了巡视员,底下又是一阵窃窃私语。我虽然知道这是正常调动,但偶尔也会听听八卦,白开水喝久了,也喝点雪碧可乐刺激味蕾。

邵校长挺忙,在学校的时间不多,教学处给她安排了每周两节书法课,但她经常因为开会等外出活动需要教学处安排代课。平时她也不指手画脚,学校好像还是汤校长的治理,但是有一回,我们却暗自捏了一把汗。

教坛新秀三年一评,每个学校都会有分配的推荐名额,推荐上去的,我们区市多数都会通过,然后挑选出其中有竞争力的报送上一级市和省评比。往年惯例,汤校长和中层内定人选,然后在学校以选拔课的名义上公开课,大家鼓掌通过就上报了。这回也一样的操作,由教学处新主任和另一位数学老师。

两位老师的课刚上完,在评课议课时,邵校长突然说:“我们这么大一个学校,那么多年轻老师,怎么只有两位老师参加评选呢?校长室建议,全校符合年龄条件的、没有评过教坛新秀的年轻咯啊是都要参加评比!教学处发个通知,所有符合条件的老师都要参加这个活动,每位老师都要上一堂能代表自己专业水平的参赛课,我们组织专业的评比团队,公平公正公开的选拔,让每位老师都有展示自己实力的机会。”

大家面面相觑。后来在中层会议上,邵校长重申了这个观点,并补充说:“我们这样的学校,不但要抓文化课,还要全面提升素质教育,所有艺术类的老师有更大的空间更多的机会展示自己,我们也要多搞一些创新的艺术类活动宣传我们学校,让这成为我们学校的一张金名片。”

有人提出时间紧,怕老师们来不及准备。邵校长说:“这才更能考验年轻老师的综合素质,才能逼着他们提升自己的能力。一周内落实,下周争取能完成推荐工作!”她说的斩钉截铁,毋庸置疑。

这对所有老师来说,无疑是好事。虽然还是有人质疑其真实性,甚至有悲观者预言最后还是会暗箱操作的,但是至少机会亮堂堂的被摆在了阳光下了。校长室里有没有轩然大波,不关老百姓的事,一线教师执行命令做好自己分内的,就可以了。接下来几天,每个年轻老师暗自发力,铆足了劲,陆陆续续的到接连不断的推出了自己的课,别说,年轻就是好,他们的课,虽然有的比较粗糙稚气,但不可否认的是活力张力和一切皆有可能的想象力。

评选结果,由邵校长拍板,上报的区市级候选人是教学主任和一位音乐专职老师。

这之后,连年纪大的老师也开始恭恭敬敬的老远打招呼:“邵校长好!”但是还是能听到一些女人们感兴趣的话题在流转。

有一回,邵校长在会上宣布,以后45岁以上的教师也至少得有一门主课的详细教案备查。会议一结束,有些中老年教师回到办公室就直嚷嚷。

放学后送走学生回办公室,碰到赵老师,她问我了解邵校长吗,我说不了解。她说:“你们不都是从一个学校出来的吗?”我告诉她,我分配下去的时候,邵校长已经调出了大山深处的那所学校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赵老师若有所思的样子看着我。我猜她可能要跟我说些什么了。果然,她告诉我当年汤校长老婆来贴“大字报”的事情,不过她说,也有可能是学校老师贴的,因为邵校长抢走了别人的蛋糕。这些都是陈年往事了。

赵老师突然话锋一转:“你知道邵校长现在和谁了吗?”

我警惕地望着她:“什么意思?不知道。”

“我也是听说的,我的一个远亲在教育局上班,一个小职员,他说我们学校这个漂亮的女校长像花蝴蝶一样经常出现在领导办公室,有人看见过她陪领导出去钓鱼。不过,小道消息,听听就算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笑笑。儿子在教室搞卫生,我得等他一起回家。赵老师走了后,我批了会儿作业,脑子里老想着赵老师说的那事。

外面天色开始浑浊,我看看手表,离放学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了。我估摸着我家孩子教室卫生搞着搞着就成了聊天游戏了,我若不去教室找他,估计他都不知道几点。男孩子和女孩子从小就有极大的差异,性别引起的兴趣、自制力等方面的差距是显而易见的。我关上办公室的门,走到走廊,发现邵校长正独自站在楼梯口,好像在等人,看到我,想我招招手。我有些纳闷,走了过去。

邵校长笑笑说:“我正想找你,明天要去开会,想找你代一节课,走,我们去教学处看看课表。”

我有些迟疑,要我代课,你告诉我哪一节课就可以了,为什么要去教学处看总表呢?“校长。您是第几节课?”

“哦,哦我自己都忙得有点记不清楚了,去教学处看看确认一下。”说着就往教学处走。

教学处在中间办公室,很快到了。我侧身想让邵校长开门,没想到邵校长却落在我两步远的身后,正在拨打电话。我稍一迟疑,推了一下门,门是关上的;我转头看向邵校长,邵校长没看我,她把电话放到耳边,这时,只听教学处里电话铃声响起来。邵校长这才转身对着我说:“韩老师,你敲一下门吧,里面张惠盈老师在忙工作没听到。”

我狐疑地敲了门,门应声而开。这时手机铃声停了,开门的竟是汤校长。他神色有点尴尬慌乱,靠墙而坐的张惠盈起身迎接:“邵校长,您找我?”她露出笑脸,但是我怎么看都像是刚刚哭过。

“我们来看看课表。哦,汤书记,正要找你,和你说一下,明天我去开会。你在这里是和张老师讨论下个月的汇报课活动吗?好的,具体流程,张老师你提前安排好,有什么问题可以多向汤书记请教。”

我木讷地站在旁边,除了保持微笑的表情,我连走路好像都变成同手同脚的滑稽模样。出来教学处,我和邵校长说去找儿子就告辞了。路上,儿子惴惴不安,生怕我责骂,儿子不住的讨好我,刚才找到他们教室里,小家伙正拿着扫把当武器和另两个男生玩得嗨,这会儿知道不对了。

可是我的心思纠结在刚才的事情上,觉得哪儿不对,但是哪儿不对呢?

我们以为邵校长和张惠盈之间会尴尬,甚至会有刀光剑影,事实上我们的格局太小了。张惠盈面对邵校长交给她的工作都是笑眯眯地点头:“哦,好的。”她不说邵校长的八卦,却总是说:“我们邵校长说了……”

有人说邵校长又在镇子西侧弄了一块地皮准备建房了。那时土地管理政策已经严苛了,我就一直想买地皮造房子,就是买不到,钱是主要问题之一,现在也不再抱有希望了,所以这会儿有个楼盘开始预售,我就去报了名。邵校长怎么能买到差不多半亩的宅基地。

有一回徐炎邀请了几个朋友去农庄吃饭,我从洗手间出来,正遇到邵校长在隔壁包厢吃饭,一起的有三四个看上去很油腻的男人,我回来和徐炎说了,问他要不要去敬个酒,徐炎还没回答,旁边一个领导说:“韩老师,其中是不是有个很胖很胖的秃顶的,是个村干部,你们校长的房子就造在他们村里。”

徐炎立刻对我说:“你别去了,让人家安安静静的吃个饭吧。”

席间的领导就聊起了我们这位邵校长,但是话不多,表面信息似乎也不多。

一个说:“邵校长这人不简单,聪明,还长得还那么漂亮。”

另一个说,他在书记办公室也见到过我们邵校长,她和政府机关的几个领导挺熟的。另一个又说,人家是校长,于公于私都需要和上级、上上级打交道,不然呢?一个又说,她老公就是全靠她进了水厂转了事业编;又有人说,她老公脾气好,万事不管,也不放心里,老家房子造得那么大,没见他操过心,现在又要破土动工了,他也像没事人一样,每天打个牌喝个酒,日子过得也挺好挺滋润。于是话题就转到了怎样的生活才能让自己真正高兴舒心。

人呐,哪有绝对的高兴舒心,没饭吃的时候,梦想就是一碗白米饭;有了白米饭,就想着怎么配上点自己喜欢的小菜;饭菜都有了,就惦记别人吃什么,想尝尝自己没吃过的玩意;这也满足了,又想着怎么吃养生,怎么减肥,还有怎么刺激.....哪有个底?饱暖思淫欲,也是这个时候的产物。

我带儿子回家的时候,瞅了眼,隔壁包厢门已经关上,不知道邵校长他们已经走了还是特意关严了包间。

听说邵校长老家的房子搞好了要办喜宴,那时对体制内领导和公务人员办酒席没有比较明确的规定。有同事就在看校长会不会邀请我们,邀请的话我们上多少礼金。我想,这事,暂时还不必提前考虑。不久,我们听说了这个双休日就是邵校长办酒的时间,邵校长压根没打算请我们全体同事。但是,中层以上的领导都去了。

周一,邵校长通知邀请我们全体老师周二在酒店共进晚餐。这下,礼金的事又被提起。晚上我问徐炎,徐炎说,人家不请你们去喝正酒,就是不打算让你们出礼金;正酒后请你们吃便饭,是人家领导的客气。这话,等于没说。

这年,邵校长在全体教师大会上提出评小学高级职称,改一改以前的模式,分出两种情况加以考虑。情况一,拔尖,就是教学实绩突出,论文、课题、指导学生获奖方面优秀的,跳过教龄这关晋级,但名额只能有一个;情况二,按照正常的教龄工龄晋升,占剩余的名额。和以前的方案相比,大家都觉得这样更加公平透明,几乎全员通过。这一年,我通过了小学高级教师的审核。事先,我觉得这两个方案对我都还算友好,邵校长找到我,她建议我走第二个,她说,这样的话,给年轻的老师留下机会,他们能尝到努力的甜蜜,也有了努力的动力。我没有意见。

后来比我小的张慧盈走的是拔尖通道,两年前的论文也助了一臂之力,报送上去也通过了审核。

第二年暑假,汤校长调离了我们学校,他去当巡导员了。

巡导员办公室在辅导站,曾经是重要的权利中心,早些年,老师的工作调动,都是辅导站一锤子买卖,所以对普通老百姓来说,辅导站领导,我们得高山仰止。这些年,辅导站的作用和权力逐年下降,虽然有些方面还说得上话,但明显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了。

不过这地方,安置即将退居二线的一把手还是很不错的。去年,一小有一位带“长”的领导爱人,也调动进辅导站。

这位领导的爱人王老师,爱打牌。那几年我也在打牌,一开始是为了帮着徐炎应酬那些甲方领导的太太夫人。但是我牌技不好,智商也不在线,该输钱的时候不输,不该输的时候狂输,徐炎很是头痛,说我笨的像猪一样教不会的。我也不高兴了,就不陪她们打牌了,自己去找搭子。

那时还没有麻将机,手搓麻将,虽然输赢不大,但是算法很繁复。我发现只要和现金挂钩了,再难的算法都能学会记住。后来出现机器麻将,打牌省力多了,效率高了,几个小时坐下来,竟没有一个人喊累,要是这几个钟头都是这么低头缝纫或者包装什么的,肯定觉得好辛苦。

牌打着打着,也认识了一些新面孔,王姐就是其中之一。打牌识人。我和徐炎聊起这些,徐炎不太爱听,只是说,像王姐这样的人脉应该维护。一来二去,通过王姐,徐炎认识了王她老公许副书记;再通过许副书记,结识了镇长、区领导,甚至还和我们局长留了联系方式。有一回,王老师说:“韩老师,你家老公很聪明的。”

“很聪明吗?”我从没觉得他聪明或者不聪明。但是我倒是希望有人夸我聪明,可是没有这样的机会。“我们所有人加起来未必有你老公聪明。”

徐炎有这么聪明吗?我家有他一个人也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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