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不同于你的世界
好烫。
明明滴落在手背的是冰凉液体,但在文青来看那却如岩浆般滚烫,他不想让安昱珩看到自己这样,至少不应该是以这种丑陋姿态赤裸相见。
脖间依旧残留有喉管被大力压迫的窒息感觉,文青试了好几次,才让自己的手抖得不是那么明显,他摸向安昱珩柔软的头发,想通过这种方式告诉对方自己没事。
男孩并未说话,只是把脸埋在他手背上,房间里充斥着刻意压制的抽泣声,似乎在掩盖那份无力与沮丧。
“……别哭了。”文青感受着男孩柔软的头发在自己掌心揉蹭,手感意外的不错,“别哭了,安昱珩。”
你不该进来的,不该看到这本不属于你认知中的世界,不要靠近深陷在世界漩涡中的我。
文青有些恍惚,他赤身坐在床中央,身上有一层薄薄的汗,空调遥控器不知被丢去哪里,他看见安昱珩身上也有汗,文青从对方湿透的额头就能感受到。
这样僵持下去不是个办法,他又不能一直保持着裸姿任由安昱珩抓着在那里哭。
“都说了我没事。”文青这次直接用手卡住男孩的下颚,半强迫对方抬头与自己直视,他毫不意外看到对方惨兮兮的脸。
红肿的眼眶还在不断向外涌出泪水,安昱珩似乎是放弃了抵抗,就算文青用直勾勾眼神看着他的脸,他也没有再躲。
这副样子看上去肯定很蠢吧,安昱珩知道文青一定看到了自己眼底压抑的愤怒与无力,不然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说。
“吓到你了?”文青用指尖拨开安昱珩不知被泪水还是汗水浸湿的头发,他轻轻抹掉安昱珩眼角的泪水,但那里很快就有更新鲜泪水的涌出。
“我不想解释什么,你看到的一切都只是我的工作,不管是在夜店还是今天。”
文青勾勾嘴角,露出个颇为自讽的笑容,“你知道我这个职业见不得光,还是说我应该再把话和你说得更清楚些吗?”
心情由一开始看到来人是安昱珩时的放松变为烦躁,文青发现不管自己怎么说,那个大男孩始终是垂着眼角闷声抽泣,这让向来不觉得做这档子事有什么问题的文青萌生一种被撞破秘密的羞耻感。
心中烦躁语气自然好不到哪去,文青突然发力在安昱珩肩膀上推了一把,他也没想到那男孩一点防备也没有,直接被这股力气推坐在了地上。
“我就是个人尽可夫的男妓,不要把我和你混为一谈。”文青冷眼看着坐在地上的安昱珩,其实在对方被推倒的时候他自己也有些讶异,只不过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他不好说什么。
即便看到这些,即便亲眼见识到自己的不堪,安昱珩的眼睛还是清澈无暇,就像是一块无法被墨汁染黑的宝玉。
被那双眼睛盯着看,文青总觉得自己心头像是被棉絮堵得满满的,无名火一把点燃那些棉絮,不过脑的伤人话随即脱口而出。
“说话,你怎么不说话?是亲眼看到后觉得脏吗,是因为曾和卖屁股的男妓同床共枕感到厌恶吗。”
他对着安昱珩没有保留地咆哮,他看着那双如润玉透彻的眼睛里倒映着不堪的他自己。
直到胸口处大幅度喘息,文青这才发觉自己脸部肌肉都在痉挛,他发现安昱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止抽泣,正抬头看着自己,湿漉漉的眼中满是惊讶和茫然,就像被逼到悬崖无措的鹿那样。
想来都是必然,这种情况任谁看了都会不知道如何是好吧,文青突然泄了力气,今天实在太糟糕,遇见了最不想见到的人,又亲手推开这段时间里唯一对自己毫无恶意的男孩。
“……你走吧,那件衣服随便扔掉就行。”活动着被绳子束缚的有些血液不流通的手腕,文青屈膝慢慢爬到床角,拉过地上的被子把自己裹了进去。
“我收回之前的话,你和我是两个世界的人,是我错了,我们之间从最开始就不应该存在什么泡面交情。”
他把被欲望和伤痕交织的身体藏在阴影里,整个人缩在被子中,不再去看安昱珩的表情,“走吧,别再来找我了,可以的话最好搬家,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床垫边缘轻轻下陷,有谁在黑暗里正慢慢靠近,文青转过头再次与那双如明玉般的眼眸对上视线。
“我不要。”安昱珩在黑暗中轻轻开了口,他说话时还带着明显鼻音,可能是刚才哭得太凶,或许现在还在哭也说不定。
文青并没有纠结那个问题,他把重心放在安昱珩那句话上,不要是什么意思,这个向来好说话的大男孩反而在这时候起了逆反心理吗?
他还没有想明白的时候,被角被一股并不大的力气拽住,文青瞪着安昱珩,没有说话。
“疼……”屋里没有开灯,文青也只是凭借窗外隐约透进来的楼下灯光看到安昱珩抓向自己心口位置,那里的棉质布料被大手揉搓变形。
“看到你躺在那里,我这里好疼。”安昱珩的肩膀依旧在有节奏地抖动,鼻子的抽吸声清晰在文青耳畔响起,“能不能……不要赶我走,能不能不要说那些伤害自己的话。”
安昱珩想推翻文青的所有话,他想解释自己没有厌恶,也没觉得文青脏,他心里清楚文青才是需要被安慰的那一个,可现在怎么看自己都比文青哭得还要凶。
“你……别哭了。”文青从被子里露出上半身,他心情复杂看着面前哭得不成样子的大男孩,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你不要赶我。”安昱珩跪坐在旁边不停用手背胡乱擦抹满脸淌的泪水,似乎这样就能在文青身旁多停留一些时间。
文青似乎真没想到安昱珩会整这一出,就算是阅人无数的他也只能干瞪着眼睛看着那大男孩堵在旁边哭,毕竟以往没有哪个嫖客在结束时会用眼泪作为挽留。
“你先停,哭得我有点头疼。”在文青抬手抚向太阳穴的瞬间,安昱珩尽可能的收住了声音,他紧抿着嘴唇看着文青,眼泪还是吧嗒吧嗒从眼眶中掉。
但是这招的确奏效,文青有些无奈地裹着被子坐在那里,他有些受不了安昱珩直勾勾的视线,更何况他此时还全裸着。
虽然清楚这个男孩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他还是找借口裹着被子起身:“把眼泪擦擦,我去冲个澡,一会儿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我很饿。”
可安昱珩却固执地抓住被角不让他离开,文青不易察觉地皱起眉头,他听见安昱珩小声说:“不想出去吃,去我家吧,我给你煮面,好不好?”
“随你。”不咸不淡丢下两个字,文青逃难般溜进厕所,随手把夏凉被扔到洗衣机上,他背靠着冰凉的瓷砖,这才让自己稍微冷静下来。
安昱珩那小子今晚是怎么回事?又是哭又是明确抗议,他原本就是这种性格吗?
揉了一把被汗水浸透又阴干的头发,文青打着赤脚走到淋浴器下,开始清洗身上的痕迹。
打沫的香皂反复搓着那些看上去触目惊心的咬痕,文青垂着头,也不管水流是否顺着身体淌进眼里,他慢慢地在水中蹲下身,心脏狂跳声比任何时候都来得明显。
他今天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间出租屋里,那双手带着报复的快感,在禁锢住喉咙后就没有要松开的意思,如果不是安昱珩在外面敲门打断,他或许已经成为了一具还没凉透的尸体。
淋浴器的对面就是镜子,文青扶着盥洗盆站起身,对着被水雾笼罩的镜面观摩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
肮脏,破烂,就像是一只被缝缝补补的布娃娃,就算裁缝有再好的手艺,可是表面的针线都会留下痕迹。
文青慢慢撕掉脸上的防水胶布,前些日子的牙印早已消失,留下来的是脸颊处化为一片发紫的淤青。
真丑啊,被男人们随意玩弄的布娃娃又怎么敢腆着脸把那个如玉般无暇的大男孩拉扯进这个世界,这对那男孩来说未免也太不公平了。
文青下意识用双手环住自己身体,可他又不想松开安昱珩,他好不容易在对方身上看到打破死败现状的希望,他实在舍不得放这唯一的火苗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