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殿试三
第146章殿试三
这一声的悲戚,崔千霆无端的想起了那一血夜。
至今不敢细细去回想的宣武围场事变。
“崔镇的离经叛道是用数以万计的血堆积起来的。”崔千霆闷声道：“所以崔家有些叛逆，朝臣有了这先入为主的事，反倒是能够理解。”
“可你不能用成千上万的血来证明自己的医道之路正确。我们作为长辈,作为希冀你王巧儿坐稳女太医位的改革派魁首，就得为你铺一条对我们来说相对平稳的道路。”
“改革的目的不是流血。”
这话残酷到崔恩侯都有些闷得慌，他小心翼翼看了眼崔玥。确定崔玥依旧英姿飒爽的，没什么变化,于是他放心的吁口气,看向瘫坐在地上,仿若被抽调了脊梁骨的王巧儿。
看着瞬间没了精气神，活像枯死的花。
崔恩侯都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巧儿他也是抱过的。
这么皱巴巴的一团，他抱手里还跟王神医炫耀说巧儿亲他这个叔父,不喜欢亲爹。可现在这事闹的……
“早知道在你们不知事的时候就定娃娃亲了。”崔恩侯嘟囔道：“趁着你们小,全定好娃娃亲。省得长大后一个个的这么有主意！”
“我跟老王说你爹早就在你小时候给你许了一门亲事。把你祖父安安稳稳送走，然后你对外宣称守望门寡。”
“咱在弱小的时候遵守一些世俗规矩,等你强大了你再自己改写规矩！”
王巧儿听得头上想起一声声的，也是竭尽全力替她周全的话语,唇畔张张合合半晌。有万千的话想要开口说出来,但不知怎么的，一开口她就觉得自己喉咙像是被火灼烧过一般,疼的厉害。
疼到说不出一句话来。
因为她这一刻感受到了自己传承了祖父的执拗,甚至偏激——这世道对女人压迫真狠。
正觉得自己不如索性随着那一丝滋生的病态,给所有反对的人下包药时，她忽然间又听得一声。
有别于崔千霆的沉稳冷静,崔恩侯的疼惜。
这一声客客观观的,不带任何的情感。
他道：“王巧儿，要不跟我成婚吧。”
王巧儿眨眨眼,又擡眸看眼崔玥。就见人也惊骇的看向开口的崔琇。当即确定自己没听错，她也定定看向崔琇。
“崔琇，这事跟你没关系，你一边去。”崔恩侯冷着道。
“大伯，这事跟我有关。”崔琇发现自己话一出口，剩下的话说起来也就更加理直气壮了。甚至他还能看向崔千霆，看向自己崇拜的父亲。
单单从父亲一身份来说，崔千霆还算不错的。
“我不想再有人跟我的生母一样，作为女儿只能沦落教坊司，只能拼命豁出去身子求生存。”崔琇说着这话还有些委屈，忍不住翻旧账：“大伯在您发小眼里，我的生母是蛇蝎美人，有心计的，勾着好骗的您。”
说话间他眼前都还浮现出明德帝鄙夷的居高临下，是一点都看不出也不在意一个人求生有多么的艰难。
“可她只是为了活着为了自己的天文地理一道。”
带着些啜泣，崔琇道：“她若是男儿的话，她可以去边关，她就有戴罪立功的机会。可她是女子，纵然有天赋，却也只能拼您的良心去赌您的良心。”
崔恩侯看着崔琇的眼神也带上了他看不懂的目光，气得跺脚：“我不要跟你们这些人论什么道理，咱们俗人就按着俗人的规矩办不行吗？我是国公大少，我生来就有权利。我也没拦着你成器了为你生母请封诰命啊！”
“可本该她要活着！”
“她是被迫把活的希冀给了我。她若是开口想自己活，您会请太医吗？”
崔恩侯沉默。
“所以我也想要女子能够建功立业。甚至不用建功立业，能戴罪立功的制度。”崔琇声音轻了两分，卑微哀求道：“您不懂，那您静静好吗？”
崔恩侯面色铁青，带着火焰瞪崔琇。但见人难得眼神都有些湿漉漉的，好像是豁出去极大的勇气提及生母，提及自己的卑微哀求，他狠狠倒吸一口气。憋住自己的火气，又看看神色凝重的崔玥还有面色也有些凄惨的王巧儿，崔恩侯翻来覆去看了许久，最后气得一昂头：“我不管了，等你们自己处理好，给我一个结果就行。”
“我去找我皇帝叔叔！”
说完崔恩侯气呼呼就走。
崔千霆看着离开的崔恩侯，又回眸看看崔琇，擡手想冲人骂两句，但一张口也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才好：“等你们当爹当娘了，你们就知道安稳是父母对孩子的希冀。”
板着脸说完这话后，崔千霆看看三人，最后按着额头青筋：“给你们一个时辰，你们自己拿注意。拿不出两全其美的主意就按着我先前说的办。”
“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太惯着你们了，让你们一个个挑上了。”
丢下这狠话，崔千霆急急忙忙转身就走。
目送着崔千霆疾步追赶崔恩侯远去的背影，崔琇想着做最好的揣测——他爹若不是追赶上去哄好这个去哭皇陵的荣公，那恐怕都要惊动圣驾了。
想着，崔琇自嘲笑了一声。迎着落在自己身上复杂眼神，他缓缓吁出一口气，笑着道：“王巧儿，我们强强联合是眼下最好的破局之道。”
崔琇听得这点名道姓的呼喊，不像从前那乖乖巧巧的一声姐姐，眉头紧拧开口：“崔琇，你若是为你生母鸣不平，那你建功立业后追封你生母之路才顺畅。”
“那其他人呢？”崔琇问：“天赋不能代代相传。若是我成功当阁老了，可我的孩子是个蠢材，他被人骗了利用了干出鱼肉乡里的事情来。我的孙女怎么办？她进教坊司吗？”
“姐姐，别忘记了，我们崔家的家训是以抄家流放后活着为目标。”
“所以我必须联络聪明有天赋的人，包括女人，壮大我们的力量，彻底改写这一制度。”
这番话合情合理的，崔玥回想着幼年那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过往，沉闷的吁*口气。
王巧儿听得满是权衡的话语，定定的看着崔琇，眼里带着讶然。在她眼里，崔琇就一认真刻苦的发小弟弟，世交弟弟。但没想到这言语间透着狼崽子的野心甚至还有些决然的狠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