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9章父子同榜(二)
第089章父子同榜(二)
开口的声音带着变声期的公鸭嗓,因此在一片和谐的声中显得都有些刺耳难听。更别提直接质疑了女营中所有的夫子才学,甚至张口女人闭口女人的,带着些傲慢的鄙夷。
家里有姊妹在女营为夫子的考生们面色都铁青了,飞速观察到底是谁开的口。崔恩侯甚至直接黑了脸:“那个乌龟王八蛋藏着掖着了?有本事站出来当面说!女子怎么就不能有才华了?夫子怎么了?孔夫子都说了要因材施教才是好夫子!上书房那么多大儒呢,老子还是不会!”
“你懂圣人言论,你出来啊!你是在质疑女营吗?在质疑皇帝将夫子们封郡主吗?”
“要我看,干脆让女营的夫子们也参加科举!不封郡主县主之类的,直接按着试卷成绩来给予功名,也当秀才当举人当进士!”
就在崔恩侯愠怒不已时,考生们也凭借观察将开口之人直接揪出来了——“就是他!”
“不认识!”
“看着也贼眉鼠眼的,不大气!”
崔恩侯飞速打量了眼带着些瑟缩的人,懒得理会:“别跟这种家里没才女的计较!失了咱们的体面!”
瞧着高高在上的崔恩侯,被揪出来的周宇面色青一阵紫一阵。
要知道他可是四品的知府公子哥,在山东青禾府时何曾受过此等欺辱!可到京城后,他无人追捧无人在意,甚至还被人视作蝼蚁!
原以为能够仗着鄙夷女子,鄙夷不少文官都不喜的女营制度拉近些关系。但万万没想到甚至无人开口,反倒是把他拉出来,光明正大的进行鞭挞!
真是一群唯利是图的小人!
周宇暗暗怨念着,反倒是感觉自己被激出了些不畏强权的豪情,让他甚至能够字正腔圆的说出口:“国公爷您倒是说笑了,我家里是没才女,但也不像你们,不知子不越父的规矩!您如此霸占榜单便罢了,倘若名次是真的,我都开始怀疑这大兴县科考与排名到底公不公平了!”
说罢,周宇还傲然一甩袖子,擡眸定定的看向贡院方向。
瞧着人一副仿若遭受不公,依旧傲然而立的架势,众人面面相觑。尤其是没参加考试却被家长派过来盯着些考生的几人更是飞快互相瞪眼。
众人瞪来瞪去,发现真不认识真不是自家人后,便目光齐齐看向文敬。
毕竟文敬祖父依旧是首辅阁老!
首辅阁老作为文臣之首,在眼下有超级多武勋子弟在场的情况下,还是得阁老孙子率先开口和稀泥,缓和氛围。
文敬:“…………”
文敬眯着眼定定看了又看,表示自己是真记不起来到底是谁家的人。按理说哪怕是纯臣子弟,那也有基本的脑子。比如皇上许武勋子弟武转文,那换言之就没有狡兔死的冷酷绝情!对武将都如此,那对文臣自然是厚爱的,不会赶尽杀绝!
像苏家,还有只要踏踏实实修河,那子孙有才,十年二十年后或许就有重来的机会!
如此安心当官的大好时机,怎么就有不长眼的人呢?
还有……
文敬横扫了众人一眼,朝自己相熟也是仇敌的小伙伴们使眼色——徐家那派没个主事崽!
就在文臣派系的崽子们互相使眼色时,崔琇已经冷着脸开了口:“大周律令哪一条有写子不越父四个大字了?科考是为国选才的大事!只选拔为国为民的人才!大周开国初期就立下律法规定,连家讳都直接剔除了!只需避圣讳!”
朝皇宫所在方向一抱拳,崔琇目光灼灼,气势逼人:“你今日还敢口空白牙污蔑大兴县科举,污蔑科考?将民间流行的所谓潜规则竟但当做金玉良言吗?还是认为这潜规则比律法明文规定的还重要?!”
虽然潜规则是有子不越父一说,毕竟同科的秀才举人进士都称同年,互相称兄道弟的。可父子同科还是美谈!
“论律,你不懂法!”
“论文,你东坡肉吃过吗?大名鼎鼎三苏父子同场!甚至宋朝还有父子同科,还有父子同中状元呢!”
崔瑚闻言傲然一昂头:“就是!又不是爵位得父死子继,嫡长子继承制乱不得!这科举是层层考试,靠自己又不是看身家背景!我比我爹名次高一点,那还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崔恩侯与有荣焉着骄傲着:“没错!本来就要一代比一代强!”
文敬瞧着一个比一个骄傲,当然也的的确确说得合情合理的崔家众人。他都懒得去看开口之人是什么脸色,含笑着上前作揖:“国公爷世子爷还有琇弟弟你们说得对!某些人连答卷都没看,就各种羡慕泛酸的。我……小子无礼冒昧问一句,女营那般刻苦吗?小妹也去了女营,我怕她辛苦。毕竟在家她便听用心苦学的,府内嬷嬷都得盯着她才肯休息。这若是到了营地无人监督,我怕她身体……身体撑不住。”
妹妹对不住啊!
我除却转移话题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且我也真真真担心啊。
这得头悬梁锥刺股到什么程度啊?让一个刚写曾经有人杀猪的学渣都榜上有名了?
“对,文敬兄说得对。咱们大喜日子开心些。荣公,这女营多辛苦啊。我姐姐也在!”
“…………”
瞧着开口的都是各派主事人的嫡长们,崔琮给崔琇使个眼色,示意他们也没必要跟某些迂腐的老顽固计较。
有些事以后慢慢计较!
今天可是父子同第的大喜日子!
或许都捎带上皇陵冒青烟了!
崔琇收到眼神,瞧着崔瑚似乎视线也没停留在某个人身上,当即微微吁口气。而后他也跟着转移话题,“哥哥们好像都比我有担当呀,大伯我姐姐是不是也很刻苦啊?”
崔恩侯闻言,沉默一瞬也就把忽略某些秋后的蚂蚱,神神气气的诉说女营课程:“一天十二个时辰,寅时三刻女营的学生就起床喂猪喂鸡喂鸭,年纪大的还开垦了荒田三亩,种一些瓜果蔬菜。卯时开始,医药班、护卫班、四书班开始晨读晨练,其他班级就在厨房忙早膳……”
听得这一连串,几乎都不停歇的安排,甚至有些还从未听闻过的活计,他们家中有点身份的仆从都不屑干的活计,家有千金当夫子的几人面色变了又变。有人紧张的,甚至舌头都打结了:“您……您说的是学生,不……不包括夫子吧?”
“本来不包括的,我都日上三竿起床啊。所以规定巳时才上第一节课。但这个课程规划不按着我来。一不留神就多了超级长的晨读课。”崔恩侯瞧着表情十分精彩的考生们,十分坦诚的诉说。甚至他觉得自己此时此刻想起来还挺很神奇的:“夫子们一开始也不算积极,但忽然间也很积极,文臣家的闺女不想输给武勋家的。武勋家的也不想输给文臣家的。两帮人互相学习,互相竞争,互相选拔优秀的学生一起比成绩,比管理制度,比开源节流……”
“那您不管吗?”文敬没忍住开口,都带着些质问的口吻。
毕竟这听起来,特么都像是被架空了。
崔恩侯闻言,一脸无辜:“我也想管,可我起不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