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信念
第223章信念
“不管怎么说，他们有你照拂，我也放心得多。”贺小婉颇为感慨地道。 “那你呢？司连熠迟早会对三大家族下手，这里不是久留之地，你也该为自己打算。”季原提醒着她的处境。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不在这里，我又能去哪里？你的苏锦城？我倒是能够一走了之，那贺家怎么办？再说了，殷丫头容得下陛下父子二人，可不一定容得下我。”明明是伤感的话语，女子偏用了戏谑的腔调。
眠玥躺在床上，将贺小婉所说一字不漏地听进耳里，她自觉不是一个在感情上大度的人，此时亦在心中思索，如果贺小婉真来苏锦城的话，她将如何自处。
一时间，前屋也不再有声音，似乎季原也觉得这是个大大的难题。
“哈哈，放心吧，我永远也不会去楚方，没得招人嫌。”过了片刻，还是贺小婉再次打破僵局。
说到这里，她复又叹息道：“三大家族被逼得狠了，以为只要陛下退位，他们就还有一线生机。大家都忘了，太子虽不似乃父，他俩却是实实在在的血缘至亲，甚至比起司广穆，他的性格与陛下更像。而他虽然出自申家，一旦将来在那个位置上坐稳，为了维护皇权，他会毫不犹豫向三大家族举起屠刀。”
不得不说，单论政治眼光，贺小婉是个难得清醒的，她对时局的准确看法，听得眠玥暗自点头。
以司连熠这些年的变化来看，他会继承熹皇志愿，将日渐式微的三大家族连根拔除，恐怕是迟早的事。
这样的观点，季原也是颇为认同：“若论勤政爱民、抚定内外，司连熠应该会是个好皇帝，可要说行事乖张、手段酷厉，此人比他父亲又犹有过之。司广穆的话，三大家族或许还能苟延残喘个一两代，但要是换了司连熠……”
他并没有直接说出那个可怕的结果，而是犹豫一阵，才又继续道：“我听玥儿说，有一年太后寿诞，宫里头有人要对司连熠下手，那便是你吧？”
“是又怎样？”贺小婉倒承认得十分爽快：“我本想赶在陛下和他相认之前下手，没想到关键时刻，却被殷丫头给搅黄了去，所以说她有今天，也是活该！”
说起这段往事，女子无不忿然，眠玥受她讥讽，亦只能心中苦笑。
她说得没错，自己识人不清，确是“活该”。
然而，自嘲归自嘲，在这件事情上，她却并不后悔。
经历了这么多，眠玥始终认为，她同司连熠之间不过是个人恩怨，一旦牵涉到国家的前途命运，她依然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保护他。
“玥儿行事，向来只求无愧于心，至于会不会被人辜负，她却不那么计较。”提到这个，季原也只是淡淡地道。
他们夫妻二人心意相通，有的话，不必明说也懂得。
小丫头永远不会因救过司连熠而失悔，就像他被熹皇一再逼迫，也从未后悔过曾经与之并肩作战。
他的话，贺小婉只当做护内，笑笑后便不再言。
接下来，她则声音转冷地道：“天下非一人之天下，皇帝既自诩为这江山社稷的主人，就不该将功德独揽，而忘了列位臣工的付出。”
“四大家族虽有劣迹，可我们依然是陛下的臣子，也未必没有恪尽职守。只认为这些家族累世荣华，势大难除就要赶尽杀绝，未免寒了臣子们的心。”
“司广穆性子软些，却非是残忍嗜杀之辈，遇到忠臣良将的扶持，未必不会成为贤德之君。如今咱们四去其一，天下又即将落入司连熠手中……”
“嘿嘿，不管怎么说，比起那名不正言不顺的申芷香，本宫这皇室长辈，可是要堂堂正正得多，总归我活着一日，就要守护贺家一日，我会留在宫里，看司连熠究竟会做到何种地步！”
女子慷慨激昂的陈词，乍听起来，很是动人心弦。可眠玥知道，她的这些观点，无论自己或子先，都该不以为然。
皇帝懦弱，大权旁落，这在每朝每代都是大忌。
不加管束和难以制衡的臣子会是何等面目？
看申昆和端木放渊就知道了。
当年的申昆敢纵容亲妹淫毒皇子，后来的端木放渊更是翻云覆雨，算计得整个天下尸骸万千、白骨成堆。即便以司南翊之能，亦每每受他牵引操控。
这些都还是殊无反心，以“尊上”著称的臣子。
倘若国家遭逢内忧外患，皇帝无能，周围又都是欺上瞒下之辈，那么，将要面临的未来，便会是异族踏破国界，百姓揭竿而起，天下生灵涂炭。
君贤才会臣明，在这一点上，他们夫妇与司南翊的看法相同，都认为司连熠更适合成为一国之君。
当然，身为君主，既要驭人有术也要适度而为，做过了头，就会变得如贺小婉所说，即“寒了臣子们的心”。
他们立场不同，看待事物的观点很难相合。但这并不妨碍眠玥对贺小婉以一己之力担负家族荣辱生出感佩。
当是时，想必季原也是有此想法，才沉默地不与之争，只在最后嘱咐道：“你也莫要过于勉强，有需要帮忙的话，着人来知会我一声即可。”
说完以后，两人作别。天色从昏茫变得漆黑，眠玥依然不想动弹，可一日未曾进食的肚子却开始发出抗议。
不多久，附近亮起烛火，空气中飘来令人食指大动的香气，转头望去，则是季原端着一碟白粥、一碗燕窝、半盒枣泥栗子糕和几样精致的小食跨入门来。
不知他是否早就察觉出自己在装睡，撑起身子，眠玥微微脸红地想。
正考虑要不要主动问起贺小婉的事，便听季原十分自然地道：“客人都走啦，你也该起来吃些东西。这都是席凤楼刚刚送来的，看看合不合口味？”
内心的想法被他一眼看穿，女子的脸蛋益发鲜艳，正打算用埋头喝粥来掩饰尴尬，却听男人道：“这段日子你奔波劳累，身子骨怕是吃不消，等回到王府，得让李老先生好好调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