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争执
第91章争执
正在坐立难安间,突听得上面声音一肃,却是司南翊沉声道:“无论如何,是你救了朕一命,你护驾有功,说罢,有什么要求?” 眠玥此回本不为任何条件而来,可既然皇帝突然提到,这样天大的好处,倒是不要白不要。
她想了想,一时间没什么头绪,便跪地谢恩道:“谢陛下不追究草民的出身,风陌巷本没有乱臣贼子,还请陛下能够高抬贵手,宽恕那些余下的人。”
站起身,她又斟酌着道:“草民斗胆,还想向陛下讨一个愿望,不知可否准许?”
说完,她加紧着补充一句:“当然了,这个愿望与陛下的江山社稷无关。草民讨来,也只是以备将来不时之需。”
看到兰泽陡然瞪大的双眼,眠玥心里咯噔一声,明白是自己的要求提得过分了。
反而贺贵妃看她的眼神变得欣赏起来。
贺小婉久居深宫,向来阅人有术。眼见这丫头有勇有谋,不卑不亢,倒是发自内心地喜欢起她来。
不过,喜欢归喜欢,胆敢对圣上提这种要求的,可要当心自己的小命呵。
“就依你,朕准了!”正在二人都捏着一把汗时,司南翊竟痛快地点头应允。
为表诚意,他顺手扯下腰间的蟠龙玉坠,与眠玥约定以此为信,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可以执着这枚玉坠入宫见他。
情形变得峰回路转,连兰泽都没能及时醒过神来,直到司南翊起身离去,他才喃喃道:“圣心难测啊,圣心难测!”
第5日上,春狩按期结束,仪驾返回洛都。
这几日虽然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事,可总算是有惊无险。
司南翊不欲与人得知此事,底下的人精们便都装做一无所知的模样,对上林苑发生的事情三缄其口。
流言倒是很快散尽。
这场风波,勉强算是平静下来。
回去的途中,兰泽不顾他人侧目,在侯府马车中铺上厚厚的绒垫,更亲自守在眠玥身边照顾。
好不容易回到碧落苑,紫珠绿芹一见小姐好好儿地出门,却带着伤势回家,都是惊愕变色,忙前忙后地伺候着。
这两日,眠玥被黑漆漆的中药和各种十全大补汤灌了一肚子,看到什么汤啊水啊的都泛呕,便瞒着众人,换成男子装束,偷偷上席凤楼吃点心去了。
三月的天,洛都城里春雨不绝,街上只有稀稀拉拉的人。
眠玥內腑还有些伤痛,不能骑马,便选择独自于雨中慢行。
她着一袭天青色的布衫,手中撑起一把48骨的水墨初荷油纸伞,这伞,也是天青之色。
少女身姿款款,走在霏霏细雨中,越发显得如新竹含露,傲岸遒劲。
倒惹得行人纷纷驻足,想要看清被那一方天青遮挡的,是怎样惊世的容颜。
待收拢纸伞,轻轻步上酒肆木楼,那里,却早已有人捷足先登。
临窗微酌的少年侧头望去,看见来人熟悉的容颜,则像往常那般,含着笑意朝女孩招手。
眠玥将尚滴着水的雨伞倚靠在梯角,便选了少年对面的位子入座。
“你这伞不错。”兰泽静静地盯了她一阵,突然道。
“你今天,却是哪里来的雅兴?”眠玥捞过桌上酒壶,自顾自地注入面前的藤盏。
酒过三巡,今天的招牌点心也尝得七七八八,兰泽不像往常那般没话找话,倒似有些沉默。
眠玥对他异常的行为恍若未觉,她今日胃口很好,吃完点心,又让厨房整治出羊羔鹿尾、山鸡兔脯等几个大盘,将四方的桌子摆得满满当当。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哪里来的灾民。”看她大快朵颐的样子,兰泽忍不住苦笑着道。
这才从上林苑回来几日,她就跟饿了饭似的。
“我吃东西本就如此。”眠玥咽下嘴里的食物,平静地道:“没有挨饿过的人,又怎么会理解。”
兰泽与她共处多年,这还是头一次听她提起过去之事,又是在今日这种情形下……他愣了愣,放下手中杯著,又唤来掌柜,吩咐他们守紧此处,不让任何人踏足三楼。
“卢义泽逃走了。”确定四下无人以后,兰泽才道。
“唔。”眠玥点点头,对这个消息并不意外。
他是血月教的人,精擅布阵和遁形之术,大内那帮人,想必没那个本事能追上他。
只不过,司南翊堂堂一国之尊,身边不乏能人异士,他此番吃了这么大的暗亏,以后必然会加强防范。
若是再次行刺,不异于自投罗网。
只盼他能听进自己的劝告,放下仇恨,从此天高海阔,自在遨游。
这应该也是,他父亲卢临道的愿望吧。
“我听说,血月教的人,并不以武功见长。你既已破阵,又如何被他胜出和逃走呢?”兰泽望着窗外连绵的雨丝,声音也仿佛掺进了潮气:“你受伤那一掌,也是为了骗过舅舅?”
“是又怎样?”眠玥头也不抬:“难道要我将他亲手擒获,眼睁睁看卢家仅剩的一人被皇帝凌迟处死?”
“你知不知道!”兰泽猛地转过头,沉声道:“我昨日为舅舅把脉,他原本身子康健,又是正当盛年,竟然……显出早衰之象,他如今便与五十多岁人无异!”
他向来性子温润,鲜少露出这样冷冽的气势,眠玥被他看得一凛,却是毫不相让地道:“卢氏一门何辜?不过就成了上面的挡脚石,就要举家覆灭?我风陌巷又何错?只是一心追随大人定国安邦,怎么就因为势大见疑,要被皇帝斩草除根?”
说着,她眼里更含了一丝冷笑:“皇帝的命就是命,草民的民不是命么?就算轻如蝼蚁,既然拼命挣扎着活下去,就不能任人践踏!只是取走20年而已,算便宜他了!”
“你……”被她一番抢白,向来伶牙俐齿的少年,则突然变得什么都说不出来。
是他忘了,就算这些年关系再亲密,他们也是,立场全然不同的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