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请君入瓮
“辛越,辛越……”
轻唤声像是从脑海深处乘云驾雾往外飘,辛越乱飞的神思霎时拢归脑海,拽着顾衍的袖子将流霜花一事磕磕绊绊地吐了个干净。
最后重点叮嘱道:“千万,千万别靠近静湖,更别滴血上去。”
顾衍神情很复杂,边抚着她后背,边问她:“你……有没有往丘云子那跑过?”
辛越心道这是什么歪七扭八的问题,心不在焉地摇头。
顾衍放下心来,摸摸她的头:“如此甚好,他那片药田,你也离得远一些。”
说完他略一思索,尤其加重了语气,“里头都是有毒的,会死的,碰了吃了闻了都要受罪的。”
“啊?知道了,”辛越胡乱应了之后,既忧且惧道,“辛扬不会被丢花海里了罢?还是,还是被大卸八块毁尸灭迹了?唉,他他,他在陆于渊手里吃了那么多次亏,怎的一点记性也不长啊?”
顾衍目光幽深地看着她。
起身同十七交代了两句后,回身意味深长道:“他死不了,别怕。”
“我不怕……”
顾衍抱起她:“还说不怕,声音都在抖。”
辛越攥紧他衣襟:“抖,抖吗?唉……那是我哥哥啊。”
心慌意乱,折腾到大半夜,骤雨仍狂拍乱砸。
门外传来沙沙脚步声。
很轻,可是辛越没能睡得着,一下就坐了起来。
“是十七,我去,你别大动。”顾衍撩开帐幔,双脚触地,神色低沉,眼角透股阴鸷。
辛越跪坐在床上,一片昏暗中时间流逝似乎变慢,又好似只流逝了一瞬间。
烛光再次透进来,透过缝隙,在床上映成一把熏黄色的尖刀,直直抵到她的指尖。
辛越轻声:“拉开帐子,我怕,顾衍,我害怕。”
暖光铺满床内,也并未让她有丝毫安宁,辛越整个人发抖,垂头看指尖,也像一把细细的尖刀。
她声音轻忽,半连半断:“没救出来,对不对?他说要我恨他,他说要我恨他,顾衍,他说要我恨他……”
顾衍把她拥在怀里,一手顺着细细的脊骨,轻抚,声音带着莫可名状的安定:“明日,我去将辛扬带回来。”
这一夜,辛越蜷在床的一角,彻夜未眠。
*
夏日暴雨清洗过的天空,澄净清新,一朵苍白到晃眼的云悬在高空,尤辗缴。
辛越站在书房琉璃窗下,丁丁当当地往手腕间套着几件物事。
脸低垂,未施粉黛,一身浅蓝色窄袖薄裙,隐约露出白皙的臂膊,只是脸色有些疲累,眼下两三道血丝,嘴里嘟嘟囔囔的。
“铜黄色这个扣,往哪儿扣的来着?黄灯,黄灯啊……”
听到脚步声一转头,神色霎时僵了一下。
顾衍刚打完拳,一身玄色劲服,浑身冒着热气,额上的碎发被汗湿成几绺,乌黑乌黑垂到眼角,不甚端肃,但却好看得过分。
若是不看这冷冽目光的话,她倒是能考虑一下直接上前坦个白。
“拿着什么?”
辛越紧张极了:“一点小东西。”
顾衍沉着眉头走过来,扬手一拂,金石崩裂声响起,一盒袖箭零零散散落在地面。
他站在辛越面前,垂首,静默掰开她的掌心,取出里头尖锐的箭头,微白的掀起的皮肤下,一道殷红色细痕,血河般,横跨在她清晰的掌纹中。
“我说过什么?别拿手,去握这些东西。辛越,我说过的话,你想听的时候听,想不听的时候便忘,是不是?”
辛越额上冒冷汗,没说话,反手翻过他的手背,上头三处血丝遍布的拳击痕,还有些许木屑丝埋在皮肉底下。
她抬起他的手,就着晨光,仔细将木屑挑出来,转移着话题道:“哎呀,你这是戴了羊皮护手套,还把护手套打破了?”
“辛越!”
辛越快速打断他,无奈坦白道:“你看,其实是这么一回事。这件事情其实很简单,你若去了,将辛扬带回来不难,但他将辛扬从竖的变成横的也不难,况且还有个温灵均,辛扬不一定能舍了他同你走,此事便少了圆满。若要少些伤亡,我去,是最快,最省事的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一个活结,一个死结,她解了一个,还有一个,就算再难,也得拿刀子剪子割割开。
“再说了,”辛越捧着他的手背轻轻吹了吹,“有你在,是不是?”
辛越未抬头,却能感觉到一道沉沉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半晌,听到头顶声音响起:“等此事了了,且得好好收拾收拾你。”
“收拾谁!等等……你是说,没有不让我去?”辛越睁大了眼,那她这一夜未眠,绞尽脑汁地是为了什么。
顾衍踢开脚下箭头:“何时说过不让你去?我不让你去,你便不去?四年前的教训莫非我还未吃够?”
两句斩截的反问,把辛越打懵了,喃喃:“那你,摔我袖箭做什么?”
顾衍的目光在她身上一扫:“你如今,不能用这个。”
辛越还是不敢相信:“照常理来说,你不是应该怕我去了遇到各种意外,应该要把我关起来,或者干脆给我下个药让我睡个两日,或者直接一计手刀将我劈晕过去,千方百计地只身前往,捞出辛扬,落得一身伤再回来同我爱恨纠缠,难解难分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