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欢迎来到乱世

印象中的千乘县城，那并不算高大的城墙，漆黑如墨的颜色却很让人有安全感。安史之乱时，在城墙上留下的斑驳刀剑痕迹，至今依旧清晰能辨。孙变记不清楚自己曾经围着这座城墙跑了多少个日夜往复，但是眼前的一切却跟他脑海中的那座千乘县城大相径庭。

城门口的火焰在肆虐，疯狂的扭动着它不规则的身体想要吞没一切它能够吞没的东西。

城楼上那块写着‘千乘’二字的巨大匾额，在孙变的眼前轰然坠地，摔的粉身碎骨。靠在城墙附近的一个卫兵，躯体早已冰凉。他坐在城门边上，胸口插着一把尖利的长矛。

孙变认识他，虽然不知道他的名字，但以前在这里跑步时，每天路过此处，都会看到他笑着跟自己打招呼，说自己这小娃子起的真早。

孙变抿着嘴，穿过火焰，进入了县城之中。

此处是城南，自己的家就在这附近。但是家中也没什么东西，更没有人在，去不去看，都没什么意义。

所以孙变没有停留，沿着这条尸横遍野的街道继续朝前走去。

远处传来厮杀之声，看来这群贼人已经把阵线推移到县城的中心地带了。

脚边的尸体有的是县城里的守卫，有的是山贼，还有的是一些无辜的百姓。

孙变看到一条漫长的血痕在地上拖了很远，望向那道血痕的尽头，是一个衣着朴素的男子，一只手搭在了自家的门槛上。

那座小院的大门已经被暴力破坏掉了，那扇还留着脚印的门板就孤独的躺在院中，望着这片被火焰燃烧的浓雾熏黑的天空。

院墙上沾着触目惊心的血液，就连窗户都七零八落的，这家人的结局，可想而知。

那家馄饨很好吃的食肆着了火，滚滚的黑烟还在不停的从店铺中冒出来。孙变走过时看到了一双脚，他想起食肆的掌柜经常说的一句话。

他说这家店是从他太爷爷那一辈传下来的，将来他还要传到他的曾孙子那一辈去。

孙变一步一步的走在街上，四面八方都是用言语难以形容的惨状。

他的内心，也逐渐的被怒火填满了。

这是何等的兽行啊……是什么样猪狗不如的畜生才会做出这种事情啊……

“草，刚才那娘们险些给老子的鸟一口咬下来！真是把老子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嘿嘿，就是这样的娘们，干着才带劲！她不知道，她越是折腾，下面就收的越紧，爷爷们就越是痛快啊！”

“哈哈哈哈！”

不远处一条小巷里，两个身材高大的土匪一边提着裤子，一边说笑着往外走。

两人来到大街上，就看到了迎面走来的孙变。

山贼和土匪们大多不喜欢穿戴整齐，除了冬天，他们是怎么袒胸露怀怎么来，因为这样显得十分粗犷，十分与众不同。

就算是衣服破了他们也不愿意补，更没这个手艺。

而孙变就不同了，即使天气炎热，也穿的整整齐齐。

身上的衣服稍有破损，陈香都会拿去给他打上补丁。

这一看，双方就不是一路人。

“嘿！臭小子！把你身上的钱都交出来！”一个山贼丝毫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把出刀子就冲孙变比比划划的道：“把钱交出来，爷爷还能饶你一……”

话音未落，他就觉得眼前一黑，然后就失去了所有的感知。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大白天的撞鬼了？！

他不清楚，站在他身边的那个山贼可是看的清清楚楚。

这个个头不高的少年几乎是一下子就从他原来所在的地方消失了，下一刻当他再出现的时候，就已经生生扭断了自己同伴的脖子。

这他妈是人吗？这是鬼吧？是鬼吧！

孙变轻轻松了手，那个土匪的尸体就软软的倒在了地上，随后孙变把目光转向另一个土匪。

“噫！”那土匪吓得一下子失了禁，嘴里发出娘们一样的叫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人渣……”这是他这辈子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踩断了他的脖子，孙变就从他怀中取走那枚他早就盯上的发簪。

握在手中攥了攥拳，孙变转身进入了这两名土匪刚走出来的小巷。

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背靠着墙壁，双手垂在地上，表情是麻木的绝望。

孙变认识她，她是个盲女，无依无靠，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县城之中，又不知为何在此安了家。

没什么特殊的谋生手段，但她的琵琶弹的很好听。城南的百姓都很善良淳朴，总以各种借口让她弹琵琶，然后给她些饭吃。

没什么事情的时候，她就一个人安静的扶着门框，眺望着她眼中一片漆黑的远方，浑浊的眼珠中，满满都是清澈。

“没事了……”孙变脱掉自己的衣服，盖在盲女的身上。轻轻握住她的一只手，将那枚发簪放到了她的手中。

盲女的眼中滚落出大颗大颗的泪珠，她紧紧握着发簪，颤抖着举起手。

发簪锐利的尖头刺痛了孙变脸颊的皮肤，盲女用发簪在孙变的脸上留下了一道伤口。

压抑的哭声从盲女的喉咙间传来，孙变红着眼睛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在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永远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也不是那些凶狠的猛兽。

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是人类，是他们那颗难以揣摩的，肮脏的心。

世上的一切惨剧，起源于人心，终结于人心。每一份痛苦，皆来源于永不知足的人心。

孙变离开了盲女，还有来得及救的人需要他去拯救。盲女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一道伤口，或许是她想以此激怒孙变，让孙变给她一个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