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麻烦
正是在心情烦闷得无以复加时,便见秋菊一脸讳莫如深地走来,脸色阴沉,仿佛带来了什么不太好的消息。她一时又不得不强打起精神来。“夫人,奴婢方才正待出和亲王府采买时,便看见大夫人那处的宫婢也正是得了很急的命令出去……没想回来时正看见那武勋侯府的阙夫人……”秋菊双眉皱起,紧张地望向佩兰夫人。
看来,大夫人已然是耐不住要敲定婚事了。佩兰夫人心道。孟挽清,你不顺着我的意,终究要为自己的错误负责。如今火烧眉毛了,我不相信你还能沉得住气。
“秋菊,我们且再去清秋别苑一趟,本夫人的侄女近来,想必有大麻烦了。”佩兰夫人笑的一脸阴毒。
孟挽清失去了昨夜最后一个和大夫人博弈的时机,如今孤立无援,她也只能再发发善心,提点孟挽清一番。
清秋别苑,日上三竿,孟挽清才伸着懒腰睁开了眼。
原以为昨夜经她这样一闹,这别苑可以清净一阵子无人叨扰,过一段舒服日子。
毕竟得罪了这府里管事的大夫人,现在敢来清秋别苑的人,不就是公然和大夫人摆正车马对着干吗?
可如意算盘还是落空了,这才起来懒洋洋地整理好一番仪容,佩兰夫人就已是在这清秋别苑外停住了步子。
孟挽清烦不胜烦,却又没有理由闭门谢客,又耽搁了好一阵子,这才冷着脸让鸢儿把人请进来。
任是清秋别苑再如何破落,这些人也是恨不得把那门槛踏破,就是不愿意给她安生日子。
佩兰夫人被秋菊扶着,脸色已是被日头晒得有些红润,一副不太舒爽的样子,还是强打起精神,对着孟挽清扬起笑容。
孟挽清不知佩兰夫人来意,一时也不知作何反应,只微微一福以示回礼:“姑姑。”
佩兰夫人此行没有别的目的,只想让孟挽清看清自己当前的处境,而不是一再和每个不明来意的人处处作对,也不执着与孟挽清的态度,勉强笑了笑。
“挽清侄女,看在你还愿意叫我这声姑姑,姑姑有些事就一定要提点你,免得你将来为此后悔。”佩兰夫人坐下,懒懒开口。摆出说教的姿态来。
孟挽清一大早的好心情就这样被搅和了,只能耐下性子听佩兰夫人究竟揣着什么心思要与她算计。
佩兰夫人是个献惯了笑脸的,继续道:“想来你待在清秋别苑不问外事,并不知道。昨夜你令大夫人难堪了,或许心中神气了一番,可大夫人却是今日一大清早就约见了要与你说亲的武勋侯府阙夫人。”
“挽清,你做的一切,姑姑虽然感到惊奇,却也都猜得出七八分。昨夜谢琅见你,姑姑虽是不知你最后用了什么主意让他脱身,捉弄了大夫人,却着实不是一桩妙举。”
佩兰夫人眼中深藏着一番恨意,心道这小丫头片子处处与她作对,现在总有苦果子吃。继续道:“你戏弄大夫人,逞了一时之快,却给了她不得不豪赌的机遇。”
“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此刻武勋侯府阙夫人,已是匆匆到了大夫人府,说不准正在商量你与武勋侯府的婚事始末呢。”佩兰夫人言尽于此,本打算去探那孟挽清深浅,起码能看到她六神无主的一面,却没想到孟挽清只是微微抬了抬眼,仿佛要嫁的那个人不是她一般。
孟挽清却又突然好像抽出神智一般,蓦地震悚看向佩兰夫人,指尖颤抖着要去抓佩兰夫人的衣角,脸色煞白,泪盈于睫。
佩兰夫人只当是孟挽清反应慢了,堪堪躲开了孟挽清求助的下意识动作,捋一捋衣摆,继续道:“挽清侄女,昨夜顺水推舟的生意给你,你非不做,如今大夫人要对你下手了,你又来求着姑姑帮你,未免有些……反复无常啊?”
孟挽清无助地跪坐在案几前,不可置信地直视着佩兰夫人。心说且看佩兰夫人如今又安的是什么心。
想毕,孟挽清缓缓开口道:“姑姑,挽清如今在和亲王府……孤立无援,只有姑姑愿意照拂挽清,要怎么做,还希望姑姑示下。”说着,竟是跪坐下来,故作出洗耳恭听的姿态来,无比虔诚。
佩兰夫人懒懒地撩一眼孟挽清,心内揣了一肚子坏水,仿佛不是很愿意帮她,却又碍于亲情,长长呼出一口气,道:“挽清,你是个懂事的,姑姑不是不愿帮你。”
“你且看看,如今和亲王府,姑姑是个不中用的,府中女眷,处处都要受制于大夫人的管辖。放眼整个王府,竟是没有几个人能真正牵制大夫人。”
佩兰夫人说罢,转而去拉住了孟挽清的手:“但是和亲王府有人可以,你身边的人可以。且不说琅環世子地位,单是大夫人最为疼宠的亲儿,这位和亲王世子的意愿,大夫人想必也不愿意贸然忤逆。”
孟挽清低着头,言听计从地听着,好像此刻佩兰夫人说出什么来她都会无条件地接受下来。
尽管如此,孟挽清却是怎么也压抑不下心中的一片寒凉。谢琅与她不论如何两情相悦,都不免处处受制于和亲王府女眷妯娌之间的勾心斗角中。谢琅倘若次次迁就着她,只会对他不利。而这,正是佩兰夫人的需求所在。
孟挽清淡淡开口:“如此,还望姑姑教教挽清,应当怎么做才能避免挽清加入武勋侯府。”佩兰夫人行事格外缜密,来之前想必就清晓了自己的诉求,说不定连她的反应都能猜个差不离。
佩兰夫人这才满意:“挽清,姑姑希望你能明白你现今的处境。你进和亲王府本就是借住之名,大夫人一个不愿意,或是和亲王不愿,你就会被逐出王府。幸得你有世子青眼,一方面,给你带来了不可或缺的好处,另一方面,也为你招致了不可避免的灾祸。”
“琅環公子如此中意于你,姑姑都看在眼里。他想与你白头到老,是你的福分。姑姑提示于你,他谢琅前途无量,你嫁给谢琅,不仅成了你二人一段美谈,还有你从今往后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佩兰夫人说到此处,不禁面色泛红,声线激动。
“挽清,姑姑希望你眼光放长远些。想想你还在牢狱之中朝不保夕的骨肉血亲。而不是在和亲王府,拿着琅環世子这么好的筹码,却不知加以利用,还避如蛇蝎。”
“你大可以不理会姑姑所言,却又怎能不顾你那远在谪迁之所的父母呢?何况你如今即将嫁入武勋侯府……到时,一切都晚了!”佩兰夫人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甚至加以威逼利诱,今日一定要孟挽清松口。
“姑姑,不必说了。”孟挽清沉声说。
她之前故作慌乱,对佩兰夫人言听计从,却再也受不住佩兰夫人这些看似格外有道理的一番话了。
佩兰夫人不可置信地看向孟挽清,似乎惊讶于她此刻的打断。
孟挽清眼中一片冰冷,显然已经对佩兰夫人失去了最后的忍耐:“姑姑,挽清相信姑姑愿意提点挽清。但是,恕挽清不能从命!”
“挽清并非不知父母艰辛,而且自己是罪臣之女,挽清不敢再做有所逾矩之事。谢琅本就因挽清收到牵连,我不愿事事依靠他,也请佩兰夫人不要再从挽清这里下功夫了。”
言尽于此,孟挽清竟是漠然站了起来:“鸢儿,既然不必多言,这便送客罢。”
鸢儿呆呆地进来,她从未见小姐在别人面前流露出这样坚决的一面。一时觉得孟挽清大约是真正的动了怒,只得请佩兰夫人离开。
佩兰夫人不可置信,孟挽清竟然如此不知进退:“好啊,孟挽清。这可是你说的,本夫人帮你至此,你倒是好,油盐不进,你且看着,此后你会如何,都与本夫人再没有半点关系!”
佩兰夫人甩袖而去,孟挽清却是久久无法平静下来。
佩兰夫人竟然要她看在身后父母血亲的面子上,握紧手中谢琅这枚筹码,她发自内心里感到恶心。不仅是恶心佩兰夫人这样的语言,更是不屑这样的方法。
不知道谢琅,会不会也会这样想他呢?
如此看来,她此刻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和谢琅有如此不清不楚的关系。一旦被有心人加以利用,不仅是她,对谢琅就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日头当空,孟挽清的心中却已然是一片寒凉,似乎感受不到外界的温暖,却又只能把自己包裹起来,对所有来自外面的关怀退避三舍。
一连几日,孟挽清紧闭大门,对所有人谢客不见,谢琅吃了好几次闭门羹,便也不再执拗,心中又不知这孟挽清究竟又是受了谁的刺激。
窗外日光弹指过,席前花影座间移。孟挽清这几日里总算得到了真正的清净,却也谈不上舒坦。次次谢琅在门前徘徊不定,她就坐在窗棂前远远望着,也不知自己闭门谢客究竟是在坚持着什么。
鸢儿从外面端了膳食进来,一道道布菜完后,站在旁边一通察言观色,眼一双睛转的格外勤快。
“有什么事,说便是了。”孟挽清余光打量一番鸢儿,无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