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第21章敲打
第21章第21章敲打
翌日天亮时分，倒是比往常还要晚一些。天空被墨色的云幕笼罩，一场大雨很快落下，从早下到晚，一连下了几天也不见停，等到宁嘉泽上朝那日，天终于有了悠悠转晴的迹象。
一连数日，他都宿在了听雨轩，夫妇俩自然是睡在一张床上，除此之外，倒是一点多余的事情都没有做。宁嘉泽白日要么出府去了，要么便是泡在书房，沉珂也很少碰到他，夜间两人大多时候也无话，一人占据半边床榻互不干扰。
有些事情，虽说是熟能生巧，但沉珂觉得，放在宁嘉泽身上，她并不适用。
例如现在，宁嘉泽身上这件官袍，她怎么都弄不明白。宽大的暗紫色官府袖口宽大，交领的领口严谨又规整，但在她手中，只能成为理不清的一团，浪费了好久的时间。
大清早的，她的睡眼惺忪，此刻也有些不耐烦起来，男子的衣服怎么这么麻烦。
宁嘉泽难得耐心，低头看着她的动作，女子的手指细长，仿若无骨，偏偏动作磕磕绊绊，看着实在生疏。
“一回生二回熟，你作为官员的夫人，总归要学会的，多练习就很好。”
他的好脾气在沉珂系好腰带时达到顶峰，宁嘉泽整了整衣襟，却瞧见她眼底一片乌黑，头顶的乌发也毫无章法地翘着一个角，他自个系上腰带，对她说道，“你回去睡吧。”
不知怎的，沉珂自嫁过来之后，很少睡过一个好觉，也许是认床，也许是心底有根弦始终绷着，晚上总是断断续续的醒来，白日里也时常觉得困乏。
连带着宁嘉泽一起，夫妇俩面面相觑，只见他下眼睑也泛着淡淡的青影。
沉珂想起来今日醒来时自己的头正压在他的半只手臂上，自觉理亏，先前的那股子起床气消失殆尽，给他拿了把油纸伞：“殿下，今日不知会不会下雨，这伞我让暮晨备着，散值的时候若是下雨了记得撑伞，别淋湿了。”
宁嘉泽点点头，没有作声。
她的目光定格在他肩上的褶皱上，终究是疏漏了，若是宁嘉泽这副模样出门被别人看见了，怕只会笑她不会伺候夫君；可若是叫住他，不就现下就现了原型吗？
天神交战之际，沉珂终于在他出门这刻眼疾手快拉住了他。
宁嘉泽垂眸看着她紧紧攥住自己的一个衣角，低声问道：“怎么了？”
她咬着唇踮起脚，一寸一寸朝他靠近。
宁嘉泽生得高大，她堪堪这样都有些吃力才能够上他。女子轻柔的呼吸喷洒在宁嘉泽的肩上，暖暖的还勾得脸上痒丝丝的。
沉珂一鼓作气，直至把他肩头全部给抚平才往后撤开步子。
“好了。”
柔柔一声把宁嘉泽唤醒，他这才发觉自己不知道何时已经低下了半个头。
等在门外守候的暮晨，芸儿等人早就在沉珂靠近的一瞬间埋头，暮晨直到看见宁嘉泽那双踏着的足底金靴才敢擡头。
宁嘉泽见他毫无动作，哼了一声：“还不备马出发吗？再晚些都赶不上时辰了。”
暮晨满脸的不可置信，怎的莫名其妙成了他的锅？
很快，世子妃和世子感情甚笃，分别难舍难分的场面就在侯府的一众下人面前传开。
“他们俩的感情竟然这么深厚？”宁氏手里握着吃食，一边伸出一个拨动的小棍子，逗弄着院子里养在笼子里的鹦鹉。
“确实如此，殿下每日都宿在听雨轩，世子妃还钻进厨房研究些吃食做与世子吃，对了，世子妃好像通些医理，还会做些药膳，每日同着殿下一同用膳。”齐嬷嬷道。
“是吗？”宁氏莲步轻移，满头的珠翠也随之摇曳，“我许久都不见她过来请安了，我既然不问，她倒是也不来问候，是不是我这婆母太好说话了？”
鹦鹉扑棱了一下翅膀，学舌道：“好说话，好说话……”
齐嬷嬷也接话：“世子妃一门心思都扑在了殿下身上，倒是不懂规矩，夫人，您看要不把她叫过来敲打一下。”她听懂了宁氏的意思，知道她想要说什么。
夫人向来对世子的饮食最为上心，府中关于殿下的一切也都是由她亲自打点，如今不过娶了个妻子，就让母子情分生疏成这样，作为婆母的宁氏拈酸吃醋倒也正常，偏偏世子妃还是个不圆滑的，宁氏虽然免了她的请安，也不见她过来同宁氏说些话交流下感情，殊不知这府里当家作主的人到底是谁。
宁氏嗯了一声。
她当时作为继室嫁过来，虽然是侯爷的第二任妻子，却也没少受侯爷的母亲蹉跎，要知道那可也是当今太后的母亲，正一品的诰命夫人。想起往事，宁氏神色微变，指节都握得有些发白。
鹦鹉吃饱了，慵懒地站在横杆上，彩色的羽毛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嘴巴还咂巴了几下，养得圆溜溜的眼睛转来转去，似乎是在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经过前几日的大雨，侯府门前的石阶也被冲洗得一尘不染，庭院里得花草树木经过雨水的洗礼，倒是愈发显得郁郁葱葱，好不茂盛。
听雨轩内，沉珂捧着一卷医书立于檐下。
她今日身着一身淡雅的罗裙，云鬓轻挽，发间并无过多的点缀，一只红木簪子斜斜插进去，微微垂首，沉浸在书本当中。
采薇正在修建院里花枝掉下来的叶子，不时拿眼睛偷偷瞄她一眼，一时间看得入神了，等到芸儿走到她跟前时才发觉自己的失态。
沉珂也望过来，自从宁嘉泽吩咐之后，采薇便不再近身伺候，做些洒扫的粗活，这么多天过去，人看着倒像是消瘦了一些。
沉珂略微沉吟，思索着信寄过去的日期，不出意料的话，师父这几日就该有了回信，她招呼着采薇过来，问道：“你弟弟的病如何了？”
采薇擡眸，不可置信看她，显然没有预料到沉珂还记挂着这件事情，上位者的施舍从来都是高高在上，不问结果，只顾着当下自己那微薄的善心有处安放，沉珂这般上心的少之又少。
她就着事情，含糊回答了几句，拿了宁氏和沉珂的银子，确实弟弟在中药和饮食的调理下，气色好了一些，继母那边也见钱眼开，答应好好照顾弟弟。
可是这终究不是长远之计……
聊了一会儿，齐嬷嬷便叫人来请，说是侯夫人新得了几件首饰，邀世子妃过去看看。
到了沐光堂，沉珂按照礼制拜见了宁氏，宁氏给她赐座，下头的人也捧了热茶献上来。
宁氏的眼睛落在沉珂空荡荡的手腕上：“我送你的镯子，可是不喜欢？怎地不见戴着，那玛瑙最是养人，女人家戴着是极好的。”
沉珂想起来，她指的大抵是刚入侯府请安那日赐下的那个。
“太过贵重了，阿珂怕弄坏了。”
“你这孩子，那些身外之外不就是用来打扮自己的吗？”宁氏嗔怪道，“你瞧瞧你，打扮得这么素净，饶是底子再好，就这么走出侯府，不知情的人怕是要说我这婆母苛待儿媳妇了，那岂不是打我的脸？”
沉珂连忙否认：“儿媳没有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