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断指自残
王熊不合适,一则他不是长辈,二则他还不是王氏的家主。
贺龄也不合适,他虽是太子,但还有赖于世家的支持。
要说勉强合适,就只有她阿耶。可她阿耶不在,且就算在,又怎么能淌这趟浑水。
望不见尽头的人群,她举目茫然。
正为难着,有人朗声道:“阿九,吾来为你主婚。”
众人齐齐望向声音的出处,远远的,不知谁起了头,皆跪了下来,“陛下……”
崔彻的婚礼,太宗岂有不来的道理,那是年轻一辈中专为他排忧解难,又不蓄意找茬的臣子。可杏子坞不比安都,他来了之后,不便坐坐就走,宾客难免不自在,思来想去,不如明面上让太子代表,私底下微服来一趟。没人会想到,自然也没人会留意。
太宗走到贺初身边,用了些力道,才抽出婚书。
看到她的落款,眼神嫌弃地一避,“崔南雪就教了你几个月的书法,还教成了这样。这种老师不要也罢,以后别做他的挂名学生了。以免有人说什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吾还在,你哪来的那么多父亲。”
“……”
上一刻还是师生,转眼就不是了。人们想,还能这样?这也太灵活机动了!
虽然情形复杂,太宗不知道贺初为什么有这一出,可此时此刻,他心情很好。
这么多年,皇子争储是他第一烦心事,第二件就是他家阿九嫁人的事,没想到她竟然看中了天下第一公子,这等目光和雄心,简直和他一模一样。
他想起最初要把阿九嫁给王熊,征询崔彻的意见时,崔彻那似是吃错了药、百般奇怪的态度。再想想阿九中毒未醒的几日,没有送回宫,而是一直被留在了崔宅。
现在想来,他们的确不同于一般的师生,只不过他和皇后,从未往那个方向想过。
帝王不能干涉世家的姻缘,可如果两人彼此属意,又另当别论了。只是,旁观崔彻今日态度,实在不像往常,他是被人所逼迫,还是已经妥协了?
本朝难度最高的一桩姻缘,不声不响地竟走到了这里,阿九孤掌难鸣,为人父母怎么也得往前推一推。哦豁,小伙伴们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https:///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他取出私玺,交给身边的内官,内官不曾有片刻的思考和耽搁,几乎立刻盖了上去。婚书仿佛被施了魔法,一瞬间的工夫就有了主婚人的落款。
“……”
裴氏家主和崔恕对视一眼,陛下这不是添乱吗?崔彻能同时娶两位正妻?两人正要说话。
太宗却抢先道:“崔大人、裴大人,历朝历代,婚姻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幸福也好、不幸也罢,所有人一辈子就那么过了,不过要是没有那份情投意合,一辈子也太难熬了。倘若今日参加的不是南雪的婚礼,吾见到的只是一位民女鼓足勇气在据理力争她的郎君,恐怕也会做这个主婚人。”
崔恕和裴大人同时想,民女?民女能这么彪悍!就没见过这般护短的人,还言之凿凿地说自己不护短。
陛下发话了,齐妈妈自然不能多言。新郎却开了口:“殿下难道就只有一封婚书?”
全场立刻安静了下来,的确,婚书怎么会只有一封的道理?
众人没想到一场婚礼居然精彩到这种程度,长宁公主抢亲,倒也罢了,反正她来来回回就是这一招。
可没想到长宁公主和崔彻真得定情了。本以为帝姬势单力薄,却没想到陛下出面撑腰。
本以为崔彻也是无奈,迫于家族压力,只得在两位娘子中选裴娘子,大有可能会峰回路转。哪知崔彻对帝姬冷淡得很,还提出了新的质疑。
贺初思忖,另一封在崔彻那里,新郎当然可以视为不存在。
崔彻幼年定下的那桩与裴微云的婚约不仅有社会效应,且有律法效应,难以撼动。可裴微云一旦变更成了裴青瑶,其他的不说,婚书的姓名总要变更吧?崔彻既然不愿,那上面会有他的签名吗?
她冷冷一笑,神采轻盈,“哪有我处处遭人诘问的道理,我倒也想问问你,和你自幼定亲的人乃是裴大娘子,现在换成了裴二娘子。我很怀疑,你们的礼数真得周全吗?你至少也要拿出一封和裴二娘子的婚书,才能叫我信服。”
新郎对侍者吩咐了几句,不久,侍者便拿了过来,展示在贺初和宾客面前。上面一应俱全,赫然有崔彻的签名。
似是崔彻的字,贺初辨不出真伪,看了一眼贺龄。
贺龄心领神会,端详良久,“婚书的内容虽是另一个人的字迹,但落款的确是南雪的笔迹。”
这不可能是崔彻的笔迹。贺初想,难道此人能模仿崔彻的笔迹到了以假乱真的程度,就连贺龄也比对不出来吗?
新郎笃定地看着贺初,“殿下还有疑义吗?如果没有,臣便去完婚了。”
事情又陷入了僵局。
贺初想,如果她当众说,新郎根本不是崔彻,她会被当成疯子赶出去吧?
假使崔彻真得已经不在了,以老大人的性子,为了保全家族的利益,很可能会默认现有的事实。至于裴氏就更不用说了。只要崔彻是天下第一公子,在他们眼里,谁是崔彻又有多大关系?更何况这个人和崔彻别无二致,就连笔迹都能以假乱真。不如以抢亲的名义,继续胡搅蛮缠下去。
她正思量对策,新郎道:“臣待殿下的确只有师徒之情,可殿下的情意,臣却不能不对殿下有个交代。”
他后退几步,微侧了身子,以免冒犯帝王。只见寒光一闪,一声闷哼,他的半截小指落了下来。
女宾们的低呼声绵延起伏。
齐妈妈红着眼,连忙让下边人给新郎止血上药。
好端端的一场婚礼闹得血溅当场,几乎人人侧目。别说贺初了,就连太宗都感到背脊生寒。今日他们贺氏皇族是怎么逼迫世家的,八成要写到史书里去了。
裴青瑶也吃了一惊,崔彻时而清冷,时而热情。时而风流,时而又情深若此。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新郎坐在一边,眼神冷静,跟贺初对峙着。
唯有贺初能读懂他的眼神,他在说:你知道我不是崔彻,能奈我何?我自残,不仅会得到青瑶的原谅,还能充分获得舆论的同情。还有,残破之躯,将从此和朝堂、和那个大理寺正卿的官位绝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