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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你哪家的啊

第62章你哪家的啊

十三岁的边扬离开豫港已经八年,这八年里他没有回去过豫港一次,也从未与之前的故亲好友有过零星半点电话书信往来,有时偶尔回想起来那里的生活好像是平行世界里的一场梦,而他只不过是那个遥远飘渺的梦里一个不起眼过客,短暂停留之后便彻底消失。

平市临海,一到夏季时有台风过境,酷热难耐的炎炎夏日这时便多出些舒爽和凉意。午后,十三岁的边扬仰面平躺在客厅深色地板上,目光所及是苍白无聊的天花板。

清晨吵闹异常的蝉鸣在烈日暴晒下也悄无声息,寂静的空气中只有左右旋转不停运作的绿色风扇和电视里激烈的对谈打斗之声,听声音好像是江流儿爹爹被坏人迫害死在了自己眼前。边扬枕着手扭头想去看个明白,奈何早已沉重不堪的眼皮还没等彻底转过去就缓缓闭上,不一会儿伴着江流儿的呼喊入了梦乡。

深夜,呼啸的狂风拍打着门窗,野风嚎叫一般,似要将整座房子都要吞没掉,躺在挂着白色蚊帐铺着凉席床上的小人睡梦中迷迷糊糊被吵醒,揉着惺忪睡眼朦朦胧胧环顾四周,房间里漆黑一团什么也看不清,但他能感觉到有什么在看着他,越来越近。

屋外狂风大作,伴随着稚儿的哭喊声,在客厅打盹的阳珍猛地擡头,还不待完全清醒就站起身要往房间里冲,狭小拥挤的厅里光线昏暗,她一个不留神光着脚的大拇指踢到放置锅碗的橱柜边角,疼得顿时倒抽一口凉气,原地短暂缓了几秒,一瘸一拐走进房间。

“浩浩,妈妈在这儿呢,不哭,”阳珍弯腰一把搂住坐在床边哭喊不停的小小人,一手在他后背有节奏的拍打,嘴里柔声念叨着,“浩浩勇敢我们不哭啊,台风来啦,没什么事的不要怕,不哭不哭。”

许是困极,怀里的小人被哄没多久双手搂着阳珍枕着她的肩头又沉沉睡了过去,阳珍也困,两只眼皮跟挂了千斤重稻谷一样,昏沉地走进房间想要把黏在身上的小人放下,可他两只手在她脖颈后死死圈住,任凭她如何摆放都不松开,不敢用蛮力怕吵醒他只能挺直腰板睁大双眼继续搂着,尽管衣衫湿尽浑身无力。

坐在缺角的木凳子上靠着墙壁借力,不甚清醒却也不敢真的睡实过去,时不时凝神侧耳倾听,寄希望于在长啸的风鸣声中听到一丝半点熟悉的脚步声。不知过去多久,恍惚听到有人敲门,头脑混沌但依然振作精神屏神听。

“砰砰砰——”

又是几声,比风拍打门窗更近更有节奏。

回来了。

身体前倾双腿站立,不等擡脚迈步一屁股又坐回了凳子上,浑身酸麻力困筋乏差点摔在地上,恍惚中凳子因动作不稳被推动,发出两声叫唤。门外再度传来拍打声,比之前声音更重更急,阳珍这回没有急着起身,待身体逐渐苏醒找回知觉她才赤脚缓缓走进房间将怀中小人小心翼翼放在床上。

“吵醒你们了吧?”怒号的风卷着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来人个头不高,皮肤粗糙黝黑,一把看不清纹路还往下淌着水的伞被他拿在手中,如同那把饱受蹂躏浑身浸透的伞一样,来人亦是狼狈十足。

“今天怎么这么晚,”阳珍侧身将人让进屋内,一面将男人手中的伞接过去在门口使劲甩了甩雨水而后放进厕所红色塑料桶里。“小点声,浩浩睡着呢。”

“本来是说台风天早回来的,老板临时让赶工让老板娘晚上多炒几个菜,吃了也就不好意思不干活了,”武刚龙脱下衣服全扔进塑料桶里,和那把被风刮破的伞一起,上下抹点肥皂简单用水冲一冲,就把自己套进阳珍递过来的白色背心和蓝色大裤衩里。

“杨老板也真是的,平时这样就算了也不看看今天什么天气,若是路上出了事怎么搞。”

“浩浩呢,晚上没吵吧。”武刚龙问。

阳珍把桶里的伞拿出来放在一旁地上,往桶里倒入一把洗衣粉又提到水龙头下接水,弯腰搓着衣服说:“十点多的时候被吓醒哭了一会,非要让我抱着才肯继续睡,刚才放下来。”

“大晚上别搞了,明天再洗吧,”武刚龙坐在刚才阳珍坐过的凳子上休息,“过来陪我喝一口。”

“就两件随便揉一揉,还等到明天干什么,”阳珍回头往厕所门口瞅一眼,“哪来的酒,前两天不是说不喝了。”

“老板娘给的,一人一瓶不自己花钱。”

衣服洗完晾了,用过的水往地砖冲一冲,打湿的双手在毛巾上随意蹭两下,阳珍这才走出厕所关上门,走两步从橱柜里端出个白瓷碗来,“晚上给你留个口卤菜,特地让老板加了辣刚好下酒。”

不用开瓶器,武刚龙直接把酒瓶放在嘴边,上下牙齿一咬瓶盖就“砰”的一声脱离瓶身导弹出来,咬下的瓶盖吐在一边无人理睬,瓶子里刚冒头的白沫被人一口吞进肚里。

“别给我倒,你自己喝。”阳珍说,但没有出手阻止他的动作。待玻璃杯倒满,武刚龙停下,直接对着瓶口大饮起来,“一个人喝没意思,来一口。”

阳珍又说了句什么,边扬隔得远听不清,只看到门外昏暗灯光下影影绰绰的二人自斟自饮,一个小口抿一个大口灌,看上去交流并不频繁,只偶尔嘴皮掀动张张合合一会儿。画面模糊,光线昏沉,人影也模糊,却真实的让人想往两人中间钻,讨两句嫌抢上两颗花生米。

绿色风扇依旧左右旋转不停歇,转动时发出机械的“咔哒咔哒”声响,电视里江流儿已经播放完毕正是广告时间,边扬坐在地上表情迷蒙神情呆滞,似还未从梦中清醒过来。

脸上异常黏腻不适,边扬擡手胡乱抹了把,蹭得原本滑腻的手心更湿了几分,爬起来跑到厕所水龙头底下冲了冲,恍惚中萌生出一个疯狂念头。

从平市乘火车不到四小时就到温阳,那里离海边更近,转乘汽车去豫港的路上有一段路靠近海边,坐在车上不用起身就能透过车窗看到。边扬记得自己小时候应该是见过海的,在遥远的记忆中有那么一段跟“爸爸妈妈”一起赶海的画面,他人小提着一个看不清颜色的小塑料桶晃晃悠悠走在前头,海浪拍打上来他一个趔趄就坐在潮湿的沙滩上,“爸爸”在一旁指着他仰天大笑,“妈妈”忙拉起他帮忙清理身上的水渍,中间还抽空踹了“爸爸”一脚。

语文书上说海水是蓝的,遥看过去宽阔无边的海面会与天空融成一片,让人无法分清那里是天哪里是海。可十三岁的边扬第一次对大海有清晰的认知却并非如此,映入眼帘的海水澎湃汹涌深不可测,像是偌大的身体里藏着一头大怪兽一样,不断涌动的海水昏黄浑浊,跟美一点关系都不沾边。

汽车大巴吭哧吭哧往前驶,走进一段毫无遮挡的路程,他猛然瞪大双眼凝神望着窗外,高悬的烈日无拘无碍照射在海面,映射出如钻石一般细碎光芒,闪耀得让人睁不开眼。

票是当天临时买的,抵达豫港已经是晚上,豫港是个小镇比不上平市生活繁忙,不过六点大家就已用完晚饭无所事事在街上闲逛,其实也没什么好逛的,沿着镇中心路从头走到尾才用不着半小时,故而多数人只是站在路边与同样无所事事出来闲逛的邻里乡亲闲话家常,也有贪吃好玩的幼儿拽着爸妈的手千方百计想要讨点零嘴解馋,如同三五岁时的边扬一样。

如今,十三岁的边扬觉得自己像一个莫名的闯入者勇敢又鲁莽地踏入平行世界,这个世界里没有高楼林立,没有满大街冲天撞的小汽车,更没有拥挤喧闹的人潮。沿街的店铺看上去脏乱破旧,挤挤挨挨凑成一堆,有很多已经早早关门,剩下没关门的也是一家几口在门口摆张桌子几张板凳围在一起聊天吃饭,颇有一种非礼勿扰的架势。

原先居住的房子时隔八年边扬早已记不清方位,只记得从家出来有条巷子,走不多会就到路口,路口左手边有家小卖店,每逢经过他总爱央着“爸妈”在那里买零嘴,泡泡糖,冰袋......

沿着镇中心路走了半个多小时,直到临近田地一片荒凉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然忘记儿时回家的路,站在原地片刻望着散落在田间零星住户他愣起神来。有经过的热心路人见他年纪小背着书包站在那儿半天不动弹,以为是哪家小孩挨了骂正在闹离家出走。

“小孩,你哪家的啊,再往前就没路灯了晚上有车不安全,赶紧回去。”

“叔叔,”他对来人叫道:“你认识一个叫阳珍的吗,她是做裁缝的,就在......在菜场后面那个纺织厂旁边。”

男人狐疑,斜着眼对他上下打量,“你不是本地人,是过来走亲戚?你家大人呢?”

“我来找姑姑,电话被我在路上搞丢了,”他心道一声不妙,眼前男人似乎对自己起了疑心,若是他要多管闲事把自己带到派出所让他联系家里就完了,“哦,我忽然想起来了,姑姑之前打过电话让我在前面包子店门口等,着急一下忘记了,谢谢叔叔,叔叔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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