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038圣旨你到底给圣上灌了什么迷……
第38章038圣旨你到底给圣上灌了什么迷……
天光西斜,江决来到了长信殿中。
自从太后病愈后,这里也多了些生气,只是庄严冷肃之感,总是比之喜爱轻纱曼妙的颜和殿,要多几分。
“儿子给母后请安。”江决恭敬道。
史太后正收拾着一些旧物,闻言擡头道:“圣上客气了,坐吧。”
史太后将几样东西收进匣子里,让侍女搬走,独独留下了一方二龟坐浪的上品浮雕澄泥砚,砚台的品相极好,澄泥细腻光滑,如婴孩的皮肤。江决略看一眼,便知是贡品。
“此物是你父皇赏赐给老身的。”史太后摩挲着砚台,似有眷恋,却又自嘲道,“他寻常赏赐后妃的事物,不外乎是些胭脂首饰什么女人用的东西,偏偏给老身的是一方砚台。”
“父皇对母后一贯是特别的。”江决道。
史太后与先帝年少结发,她不仅仅是先帝的皇后,更是一路辅佐他登上大位的功臣,这也是为何即使到了如今,史太后在朝堂上依然有不可小觑的势力。
“因为那些东西,年轻的女子用了才好看,老身生了你皇长兄后,先帝就不常到老身的宫里来了。”史太后摇头谓叹道,不过已经没有了当年的愤恨,好似在说一桩寻常的旧事,“不过,每每在一些朝堂之事上,你父皇还是愿意与老身说道说道的。”
史太后的目光落在了江决身上,即使眼周和脸颊上已经布满了褶皱,她的眼神依旧有力。
“听闻苏旭章近日,给了你不少难堪?”史太后道。
江决抿唇,脸色有些不好,勉强道:“倒也算不上难堪,无外乎请辞罢了。”
“圣上可有解决之法了?”史太后拿了软布,悉心擦拭着那方砚台,“钱粮兵器,中正任免,乃是最重要的几桩事。苏旭章虽然是先帝的股肱之臣,但圣上毕竟已经登基,若被他此举震慑住,其他老臣恐也要学他的样子,教圣上难堪了。”
史太后此话严厉,却是站在他的立场,江决压下了心中微微的不悦,颔首道:“母后教训的是,儿子也想请教母后一二。”
史太后打眼瞅了他几圈,却没有立刻接口。
她用了口茶,才缓缓道:
“苏旭章不爱说的话,老身也同样不爱说,圣上并非蠢人,难道就一点也想不透,苏旭章究竟何意?”
江决脸色一僵,目光落在了案上那方澄泥砚上:
“父皇在时,没有加过赋税,国库一直运转良好,甚至颇有盈余。
“朕登基后,自问没做过大兴土木之举,也无大肆用兵,若要说不同,大抵是停了庆安新政。”
那日苏旭章走后,他一直在思索此事,又看了户部诸多记档。臣子们要么不言,要么劝说他加收边税,却没有人敢直言其中关节。他也是苦思良久,方找到了这个,只是究竟对不对,他无人能问。
茶盏归于盘碟,发出轻轻的脆响。
史太后严肃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看来圣上是仔细思量过了。”
江决苦笑。
先帝在时,朝堂议事他不过是个凑数的,更从未参与过新政。
世人都知,先帝最看重的是嫡长子,最倚重的是皇三子,最宠爱的则是皇七子,而他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儿子,跟剩余几位一样,只是一个表达了先帝多子多福的数字。
先帝自不会跟他讨论新政中的各项关节,他只知士族反对,而先帝铁腕,硬是将新政推行了起来。
他登基时,背后是南门史,南门史最痛恨庆安新政,为了笼络人心,他大力叫停了诸多举措,更是圈禁了此政最大的功臣江洄。
“圣上可知,三大旧姓为何称为旧姓?”史太后道。
“自是因其诞生于前朝,历经诸乱而大树不倒,即使王朝更新,旧姓也仍是封侯拜相,富贵无极。”江决道,这些事随便一个读过点书的孩童都能说出来。大烨也不止有三大旧姓,如闻氏、凌氏、谭氏等,也都可列入旧姓之中,只是在朝堂的地位远不及赵、谢、苏三家罢了。
至于本朝新贵的史家和傅家,没准过个百年,也可被称为旧姓。
“是了。”史太后悠悠道,“即使王朝更新,他们也屹立不倒。那老身就想问问圣上,既然如此,他们又为何要为了圣上的国祚延绵,而鞠躬尽瘁呢?”
江决愣住。
他的目光寸寸上移,最后对上了史太后老迈却有力的双眼。
他只知江氏为君,诸姓为臣,却从未想过,即使江氏倒了,诸姓仍在,他们其实并不在意这天下究竟姓什么,也就不会在意,国库是否充盈,加重赋税是否生乱了。所谓大烨的太平,恐怕仅仅是他江氏才在意的。
“现在圣上理解,为何先帝杀了那么多人,也要铁腕推行新政了吧?”史太后道。
江决的心跳,不自觉加快了许多,他从来只能看着父皇的背影,从未像今天这样,离他所思所想如此之近。
“这朝堂是先帝的心血,却也是老身的,老身自己的儿子已经没了,当日既然选了你,自是希望你能好好将这江山看顾,莫要辜负了先帝。”史太后垂下眼眸,将那方澄泥砚也装进了匣子里,“老身乏了。利弊已然明了,之后朝堂诸事,如何用人,圣上自断吧。”
史太后挥挥手,又招来了女官,自回了里面的寝殿。
江决眸色深沉,回去的一路上皆在沉思。
回到紫宸殿,案上那一份份奏本仍在,他的目光落在了最新的那份之上。
……
蜀地。
私铁矿附近的小镇上,几个商贩模样的人卸了货,在路边的破庙里坐下歇脚。
小镇上的人多穿着未经染色的麻布,衣上多有补丁,但不时也有穿着青色布衣的人路过,那些人的腰间还绑着一条皮鞭。馄饨摊子上,做生意的小贩毕恭毕敬地端上几大碗馄饨,给那些带皮鞭的人,却只字不敢提钱的事。
商贩往里挪了点,躲进了庙中的暗影。
“那个高瘦的,你跟他比较像。”
“确实行,不过昨日那个更好,他脸上那粒痣都跟我像得很。”
“你把脸抹脏一点,都是糙老爷们,谁管你那颗小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