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采葛篇十七夜探刑部
第39章.采葛篇十七夜探刑部
深夜汴京城各处仍有大批官兵在搜捕程寰,四个黑影在屋顶观望了片刻,瞄了条无人的小巷,猫着身子往下跳跃而去。
夜潜刑部,若是被抓,杖刑五十,此行能偷到卷宗最好,若是偷不到,被抓到还得挨顿打,说不定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越过前方拱桥就是刑部了,四人停在水塘边谋划方案。孙有虞看了眼水中倒映出来的影子,四人黑巾蒙面,他滴溜着两只大眼黑夜中放亮,“我有个问题,为什么我们是蒙面捂嘴,不是遮头露眼?”
被他这么一问,其余三人也奇怪地看着水中倒影,黑巾之上,四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陷入迷惑。
“……前朝人都这么干的。”
“但是你看我和霓月,我俩发型和眼睛这么独特,但凡见过的,不都一眼认出来了?这蒙面巾还有个屁用啊!”
“……或许只是起到一个造型上的作用。”
片刻之后,四人武装升级,大块黑巾包住整个头,只留下眼睛部位露出两个小孔,嗡里嗡气的声音从黑头套里传出来。
“闷死了。”
“忍忍吧。”
“速战速决。”
一队守卫巡逻经过之后,四个黑影悄悄接二连三沿着外墙翻进了刑部。
刑部和机宜司比起来,还是好进的多,机宜司整个构造核心宗旨是,除了留下给人正常走路的路,其他空间一律无从下脚。想活着从机宜司进出,只能老老实实走正路,其他地方全是致死机关。
刑部只是防守森严,留给有心人走的路,那可太宽敞了。
只是翻墙、偷卷宗、暗闯官邸……
“这谍人干得跟江湖宵小有什么区别啊!”
“低声些!难道光彩吗?!”
四人没费吹灰之力就摸到了刑部卷宗库,隐蔽在卷宗库外的大梧桐树上,意外的是,已经是子时,刑部依旧灯火通明,尉迟敬竟然也在。
几个司直拎着食盒陆续进库,卫聿川瞄见食盒里的夜宵,旋煎羊、白肠、鲊脯、黎冻鱼头、姜豉类子……夜宵进库后,尉迟敬起身活动,亲自给部下分发,拍了拍部下的肩,整个刑部当差的人马氛围并不拘谨,上下级关系看上去也算融洽。
吃的又好,主事的头儿还陪着夜直,怪不得刑部这帮人夜直毫无怨言啊,再想想机宜司,就有点不会办事了,三处这帮人,从来没有被哄过!
又过了一个时辰,刑部还是灯火通明,无一人离开,卫聿川有点着急了,这帮人不会不眠不休吧?
先前的计划被打乱,只能实行第二套方案。
卫聿川给霓月打手势:不要杀人不要伤人。
霓月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轻巧跳下了大梧桐树。
卷宗库,尉迟敬正在库房中央大主案分析案情,程寰的画像在一侧放着,尉迟敬眉头紧锁,面前的宵夜丝毫未动,完全沉浸在案情中,突然眼前卷宗遮下一团黑影,一个倒挂的蒙面黑衣人头朝下悬在他面前。
“贼人!”尉迟敬高声震喝,一掌利落出击,霓月灵巧侧身闪过,尉迟敬扑了个空,刑部众人立刻闻声前来支援,一时间刀枪齐动,尉迟敬和霓月在主厅缠斗,霓月只躲避,不攻击,着实有些憋屈,尉迟敬功力高深沉稳,出招不多却掌掌精准,几次险些抓到霓月的面罩,霓月很久没有碰到这样的对手了,忍不住略微放水,和他多过了几招,越来越多的刑部司直围攻过来,霓月随手抓起桌案边一捆卷宗,飞身向窗外纵身一跃,尉迟敬紧跟了出去。
库外众人围剿霓月,卫聿川三人闪进了库里,分头翻找卷宗,案情看完在脑子里记忆一圈,原路放回,霓月拖不了多久,尉迟敬也不是个傻人,能记住多少就看命了。
邓玄子突然隔着卷宗架,冲前方的卫聿川和孙有虞打手势:重大发现!
卫聿川回应手势:出去再说!
接着飞速阅着尉迟敬桌案上的案情手札,他现在知道尉迟敬把所有线索都捂得死死的根本原因是什么了。
库外打斗声还在继续,霓月决定即刻抽身,就在她准备反手挥出一把迷药时,尉迟敬一掌扣住了她的拳头,锁住手肘猛力往回一推,霓月袖中迷药即刻倒进了自己袖里。
嘿?!霓月狡黠眯眼,他预判了她的预判。
有意思。
那就给你来点预判之外的吧!
霓月突然贴近尉迟敬照着他下颌线嚣张一捋,擡起他下巴沿着肩膀胸膛行云流水一通上下其手,嘶,身板比卫聿川略厚,骨骼方正健硕,胸肌颇有弹性,腰呢?
霓月捋了一圈尉迟敬的腰间,顺手解开了他官服上的玉带扣,尉迟敬始料未及霓月会来这手,顷刻间乱了方寸,耳根红透,霓月从他腰间收手,轻点着围攻她的一圈虾兵蟹将的刀尖往高墙外飞去,随手将兽首玉带钩扔回了尉迟敬。
腰,还是卫聿川的搂着顺手些。
刑部兵马正要放箭,尉迟敬擡手制止,他捡起玉带扣扣好官服,凝视黑夜中消失的人影,回到卷宗库,库里丝毫未动,架格上的卷宗没有被翻动的痕迹,司直们书案上的纸张也维持原样,尉迟敬回到自己的主案前,原本燃烧殆尽的烛台,换上了一柱新的蜡烛,烛火正在夜风的吹拂下,微微摇曳。
“大人,出去追查吗?”
“不用了。”
四个黑影在刑部后门夜色中顺利汇合,沿着汴京亭台楼阁的屋檐往中瓦子扇子铺飞奔而去,“浑天阁爆炸死的两名监生,一名是被射杀的工部侍郎大儿子,还有一名是被射杀的金部员外郎的兄弟,金部员外郎祖父是退而致仕的原金部尚书,城外的灵坝建设由死去的工部四名老臣主持,死去的金部、户部员外郎作为辅助,袁大人的独子在浑天阁被炸死,犯人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要团灭这几对朝臣父子。卷宗里还有一点意想不到。”
“什么?”邓玄子问卫聿川。
“四名老臣,今年底按照朝廷政策,任期满,便可以返乡致仕了。”
“但他们没有要走的意思?”
“没错,不仅没有松手朝中事务,反而拉拢了不少人手,抢下了朝廷规划的几个重要工事。”
“他们这是还想霸占茅坑啊!”
“尉迟敬也查出了这点”,孙有虞跟在邓玄子后面跳下屋顶,几人在主街僻静小巷打量路上的官兵,准备伺机过街,“卷宗里有记录朝廷几批‘婉言劝退’的官员名单,这死去的老几位都曾在其中,但尉迟敬是去年刚上任刑部左侍郎,而且是自己实打实一路过关斩将考上来的,朝中没有根基,没有帮手,我看审讯卷宗,单单进工部初步提审嫌疑人就去了三趟,其中有趟连门都没进去。这案子查的,真是憋屈。”
过了街,到了扇子铺门口,整条街已经漆黑,先前稀疏亮着的几盏烛光也没了踪影,卫聿川开锁推门,四人进门,摘下蒙面黑巾,松了口气。
柳缇和李鸦九打扫干净了二楼的几间房,其他人找出了陈年被褥挑着暂住的房间,卫聿川凭着记忆把从刑部看到的卷宗和这些天查到的线索记录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