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童年的伤痕
120、童年的伤痕
聂城复杂的看了沈建兵一眼,点点头:“露露那边的大队有制药厂和医院,说是让阿眉跟媛媛去帮忙。”
沈建设虽然不是人,但沈家老太太和沈建兵几个是好的,露露在老家那些年,他们也许有照顾不到的地方,并没有欺负过孩子。
甚至于照顾不到是因为农村人忙着劳作,小孩子放养而造成的,不仅白露兄妹是这样,沈建兵的孩子和村里其他所有孩子都这样。
“露露都去了八年了,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时候能回来?她奶想她想哭了好几回。”
沈建兵抽了根烟,想到当年那个提着篮子跟在他身后,喊他喝水,给她擦汗的娃儿一走就是这么多年心里不好受。
聂城原本不想说那么开的,但看沈建兵这样子,又改变了主意。
“建兵,露露是你养大的孩子,她是什么样的性子你比我清楚,这些年她人虽然没回来,但哪个月都没少包裹,年节礼金也没少。孩子是好孩子,心里也惦记着你们,她为什么不回来,你真的不清楚吗?那几个孩子在那里,你叫她怎么回来?”
梁媛死了,沈建设在劳改,他们两人生的孩子除了梁满仓和梁满满外,全都未成年,如今就在沈家村,由老太太养着。
聂城也见过那几个孩子,刚送过来的时候人五人六的,嫌弃这嫌弃那,提着白露兄妹几人就满嘴飙脏话,实在惹人嫌。后来被村里的娃子收拾了才学乖。
听说对长辈们也不客气,这人最怕对比,有白晨三兄妹那么听话的孩子珠玉在前,沈家的妯娌们怎么也喜欢不起来,能养着他们不受冻挨饿就算心善了。
但聂城冷眼看着,老太太对几个孩子倒是疼爱,待遇不比白晨几人差。
白露兄妹三人对沈建设没有丝毫感情,更不会在意他的几个孩子。与其说她们是弟妹,更不如说是仇人的孩子。
但老太太不同,对于她来说,白露兄妹三人是孙辈,那几个孩子也同样是孙辈。她爱着白露他们,同时也爱着这几个孩子。
这一点聂城能猜到,白露和老太太生活了那么多年,又怎么会猜不到呢?
白露在事业上非常大度,但在这件事上她大度不了,不是她不成熟,而是时光不能倒流,哪怕梁媛死了,她和她的孩子对白露兄妹几人造成的伤害依旧在那里,偶尔午夜梦回,她们依旧会想起来。
这几个孩子很小的时候就被梁媛和沈满满教导,敌视白露他们,撵他们走,撒谎诬陷告状。重要的是,每一次他们都能得逞。白露已经记不清有多少次是因为这几个孩子而挨骂挨打的了。
童年的伤痛要用一生去治愈,白露释怀不了也不想释怀。
沈建兵自然也想得到这些,他就是问问,到底是自己眼前长大的姑娘,怎么可能不想呢。但这也怨不了孩子,白露兄妹已经做得很好了,就说每个月寄过来的东西,别说女儿,别人家就是亲生儿子都做不到,每个月拿包裹的时候,不晓得多少人羡慕他们。
被说她,就是她老婆也经常感叹,孩子不在身边了才知道孩子有多好,家里家外收拾得干干净净,回家有泡好的凉茶,热腾腾的饭菜。头疼脑热了有孩子给按摩,上哪里去找这么贴心的小棉袄,现在这几个比起来,真是半点比不上。
“我晚上过去一趟,露露和小霜做不来针线活,她大妈给他们纳了些鞋,你们一块儿带过去。就跟她说,家里一切都好,让她们照顾好自己,别惦记。咱们大队工分高饿不着,挣了钱自己攒着成家,别总给我们寄。”
聂城答应下来,有人惦记着白露总是好事。而且养孩子这事儿也真怪不得沈建兵他们一家。他们是亲奶奶亲大伯,现在又不兴分家,这样的孩子从公从私来说,都会送到这里来。
这事儿沈建兵没跟家里说,但也没瞒住多久,聂城一家走了队里的人自然要问,大队长便跟大家说了这事。聂家老太太一听说三个人都招工走了,哭天抹泪的闹了一场。
她骂聂城不孝顺,自己去过好日子不管爹娘死活,骂他冷血,不顾兄弟手足,骂着骂着又咒起柳眉来,说都是她勾坏了男人,叫男人不认家。
那些恶毒的诅咒听得几个刚嫁进来的小媳妇目瞪口呆。
老太太闹了两天见闹不出个结果,工作单位又在云省,一辈子没出过门的他们也不敢跑去,最后倒是不闹了。结果这一家又盯上了聂城家的房子,兄弟几个为了抢房子打了好几回,着实让村里人看了好几天热闹。
聂城早就想到会有这事,但也没有其他办法,房子这东西搬不走,就他妈那个性子,谁买了她也得去闹个天翻地覆,没人敢买是,索性就不管了。
比起那间带不走的房子,他们更担心前路。木家堡开药厂的事情他们早就知道,白露每次写信都会跟他们说自己最近又做了些什么事。他们也听其他熟人说这几年要下乡的知青们都爱往木家堡跑。
但到底没有亲眼见过,那又是山区,周围都是少数民族,语言不同气候不同,白露刚去的时候两口子就担心得不行。现在自己要过去了,更是迷茫。
比起他们的担忧,媛媛虽然紧张,但却比较兴奋。白露很忙,媛媛和白霜通信比较多,小姑娘早就听说在木家堡看病不会被人说三道四,这是她最期待的。
天知道媛媛有多烦沈家村,虽然哪里都有好人和坏人。但沈家村有些人真是能气死人,又嫌大医院看病贵舍不得去,又嫌弃她和母亲的女人。
村里那些长舌妇,病了来看病的时候柳医生长聂医生短,在背后却和奶奶一起嘀咕,说她们母女的坏话。不就是没生儿子吗?她哪点比儿子差了?大夫眼里没有性别,给男人看病怎么就是不要脸了,不给他们看叫他们去死吗?那到时候是不是又要说她们心黑害死人?
跟这些人生活在一起真的太累了,媛媛时时刻刻都想逃离。她早就想去找师姐,但父亲一直不同意,说不能去给师姐添乱。
媛媛非常不服气,怎么就添乱了,她现在的医术可是母亲亲自认证的。如今终于能离开了,媛媛坐在候车室里,看着外面的风景,两眼放光。
聂城夫妻两人年轻时候都上过战场,火车坐过好多回,媛媛却只在两岁那年去参加外公的葬礼坐过一回,还不记事呢。这会儿见了火车,当然惊奇。
“爹,你给我姐发电报没有,她会不会来接咱们?”
聂城摸摸眉心,第六次回答孩子,他知道媛媛兴奋,又因为没有出过远门而紧张。白露她们被沈建设接走的时候,媛媛才九岁,如今已经是十八岁的大姑娘了。虽然姐妹几人一直有写信,但到底九年多没见面,紧张是难免的。但一直问一直问,当爹的真的遭不住啊。
“你师姐说让咱们坐车到姚县,下车后跟火车站的人打听怎么去县政府,到了县政府找一个叫王晓霞的干事,王干事会带咱们去坐车。”
其实以木家堡在姚县的名气,下了车只要在县城随便问一个人,大概都能找到木家堡办事处。但同媛媛担心的一样,白露同样也担心师父他们人生地不熟会不会被骗,这才麻烦麻烦王晓霞。
媛媛头一天还兴致勃勃的,等坐了一天火车后,孩子就蔫了。火车上非常拥挤,大家都大包小包的,尤其是吃饭的时候,很多人带的是自家的干粮,腌菜藠头泡大蒜,连咸鱼都有人吃。
加上一些不讲究卫生的脚臭味道,让有小洁癖的媛媛痛苦不已。她在火车上基本没吃什么东西,才几天,小脸蛋就瘦了一圈。
聂城不得不在云省省城休息了两天,等孩子缓过来后再出发。但汽车比火车更难受,九曲十八弯的公路颠簸不已刚发车没多久便有人晕车呕吐,整个车都是难闻的气温。
呕吐物的气温弥漫在车厢里,让剩下的人也跟着恶心起来,等终于到姚县的时候,媛媛只能半依靠在父亲身上,满脸泪水。
“爹,你说霜霜姐当年是怎么撑过来的啊。”
只有亲自体验了一遍,才能体会到姐姐们当初的艰难,媛媛小时候娇气,吃不得练武的苦。就一个女儿,见她哭得撕心裂肺的,聂城也没有逼她。但媛媛的身体很健康,她尚且如此折腾,白霜那风一吹就倒的身体可想而知。
一想到这些,聂城就想把沈建设拉出来狠揍一顿,幸亏孩子福大命大,才没被他给折腾死啊。
想到这里,聂城就更佩服白露,一个没成年的小姑娘,拖着妹妹不仅站稳了脚跟,还领着大家致富把哥哥和他们这些人接过来。除了女儿外,聂城这辈子就收了白露这么一个入室弟子,就这一个,他这辈子就没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