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初夏的冰会融化
58.初夏的冰会融化
都说五月浪漫,在闵语智心里,六月才完美,微热的风,散漫的云,野蛮生长的树枝,绿到发光的草坪。暑气到来之前,万物恰到好处。
闵语智啃完胡萝卜,手机响了。
多萝西:我到了,在木头长椅等你。
“木头长椅,长椅。”她念念有词,逐渐加快脚步,她在期待,期待素未谋面的朋友和未知的邂逅,只可惜愉悦的心情没能持续太久。
“人呢?”
公园门口有两条木头长椅,一条空着,一条坐着小孩,手里拿着气球那么大的拉丝棉花糖。
手机又响了。
多萝西:对不起,我临时有事先走了,椅子上有封信,是给你的。
“什么啊!”
闵语智感觉被耍了,眼中的神采消失不见,只剩无处发泄的焦躁,她朝长椅走,一阵风吹来,信封恰好被吹到脚边,右下角写了四个字:给闵语智。
她理所当然地拆开信封,整个人僵住了。
我好像没跟她说过真名吧?
想到这里,闵语智阵阵胆寒,她盯着棕色信封,像是要把里面的纸看透,该不会是恐吓信吧?地狱来信?
“啊嚏!”
俩老奶奶经过,震天响的喷嚏打断一切联想,闵语智把叠成巴掌大小的信纸迅速展开:
首先,对不起,我要对做过的事道歉。
闵语智眉头一皱,道歉?
你转学前一天晚上,我就“认识”你了。那天,班主任来医院看我妈,把你的事说了,从他的表情来看,他很高兴你能来,再就是,他好像很欣赏你妈妈。
班主任走之后,我妈变得很消沉,不管我问她什么,她的回答都是“没事”,我看得出来她在羡慕你们,你妈妈过上了她想要的生活。
我妈很要强,总想把所有事做到最好,就连选对象也要选最好的。作为孩子,我可能没立场说这种话,但是我很清楚,她一生都被我爸给毁了。
我还小的时候,偶尔会听到我妈提到你妈妈,我爸还因为这个跟她吵过架,我爸说过,女人不能当老板,因为老板是给男人当的,我妈说不是,女人比男人更懂管理。自从我出生,我妈就在家当主妇,她想去上班,我爸不让,我上初中的时候,我妈攒了点小钱,打算出去进点水果卖,结果我爸说她丢人,还把她的钱都拿走了。我爸创业好几次,全失败了,家里供暖费都是找我妈那边的亲戚借的。前年冬天的时候,他说咱这儿地方不好,不适合做生意,就把房子抵押,贷了款,去了b市,结果,你应该听说了,我请假就是因为那件事。
说这么多关于我家里的事,希望你不要觉得啰嗦,人都是环境造就的,尤其是我们这些未成年人,我的生活环境就是这样,所以我不可能像你一样坦率,有话直说,我也不可能有你那么自信。
公开课那次,我不是故意抢风头的,我早就问你能不能把机会让给我,但我觉得你讨厌我,不会答应,所以我就,做了错事。我的初衷是想让我妈开心,她已经太久没听到过好消息了,无论我考得多好,她的反应都一样,我真的想多做点儿让她开心的事,但对不起,我的做法太自私了……
楼梯上那次,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蹭你一下,没想到你真的倒了,如果早知道这么危险,我绝对会绕开走的。我没想过要伤害你,真的!我没想过要害你,从来没有过。
那天在多媒体教室,我发卷子的时候路过你电脑,发现你就是“齐天大圣的棍子”,我真的吓到了,那天晚上我一直都睡不着,翻来覆去想怎么跟你道歉,但是,我没能及时说出口。
真的对不起,我不强求你原谅我,但是希望你能别那么讨厌我。
最后,我没有勇气在这里见你,等我们到了学校再见吧。
信到这里就结束了,右下角的落款是:池。
闵语智呼了口气,把信按照折痕叠起来,放回信封。
关于“多萝西”就是池泫红这件事,她感到匪夷所思,但仔细一想又没什么稀奇的,毕竟身体互换这种稀奇古怪的情节都能发生,小小的巧合算什么?
不知是激动还是恼怒,闵语智呼吸加重,两个鼻孔像牛一样哧哧出气。她听白阅尘提过,池泫红家就在公园北边,步行二十分钟,小区对面有家坚果店。
闵语智撸起袖子,像要参加田径比赛一样调整呼吸,朝北一路狂奔。
“你好,请问有没有看到一个这么高,瘦瘦的,脸白白的女学生?”
她拦住一个路人问。
“好像有一个,还拿着化学课本……”
“对对对,往哪儿走了?”
“就往前走了吧,没太在意……”路人指向北边。
“谢谢啊!”
跑了没几步,闵语智看到一个娇小的背影,池泫红缩着肩膀,像做错事被骂的小孩,一小步一小步往前挪。
闵语智双手围成筒放在嘴边,朝前大喊:
“池泫红!”
嘹亮的声音击中池泫红的耳膜,她就像被施咒一样原地停住,她的眼、脸、耳朵全都又红又烫。
“喂!”闵语智追上去,“你干嘛要走?”
池泫红终于转过身来,她的头发被眼泪沾在脸上,狼狈又邋遢。
闵语智不爱哭,也看不得别人掉眼泪,“我不是在跟你吵架,我就是嗓门大了点儿,”她指指池泫红拿的化学课本,“来都来了,为啥要走?”
“我觉得,还是别见面比较好。”
闵语智挠挠头,“你好别扭啊!”
“我知道。”
“你别误会,我不是说你不好,我就是觉得,这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不是都道歉了吗?那就过去了呗!你别这么——”她刚想说“别这么愁眉苦脸的”,突然意识到池泫红的爸爸刚过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