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他就是要她(1)
一番折腾,到得晚饭时候,三合小院内的氛围似乎和缓许多,至少维持了表面上的平和,毕竟一双起冲突的主角们——女方冷静下来,恢复一贯沉静姿态;男的也冷静下来,面如沉水,彷佛事不萦怀</p>
李明沁着实费了番功夫才安抚好自家两丫头</p>
之后她见滕伯熟门熟路地进到那间重建的灶房烧火,遂带着瑞春和碧穗一块儿把晚饭整起来,然而时候是有些晚了,所以就简单下了一大铁碗的阳春面,蒸上一笼包子,再配着几色酱菜,如此当作一餐</p>
滕伯和瑞春、碧穗两丫头怎么也不肯一起上饭桌用膳,李明沁不得不认命,以往与婢子俩随意过活的日子怕是再不复见,若是某位大王执意在西关住下的话,往后擡头不见低头见,她亦没资格赶人</p>
晚饭后,灶房仍烧着一大铁镀的热水,众人各自漱洗</p>
封劲野那儿自有滕伯照看,李明沁没去插手,把白日采摘的药草稍做整理后,瑞春和碧穗被她赶着上炕歇息,结果两丫头死活不跟她一块儿睡,说是昭阳王下的命令</p>
她真是大吃一惊!他竟然连丫头们跟她一块儿同吃同睡的事都知晓,到底在她身边安插多少眼线?</p>
还有滕伯有意无意间透露的,说当初那些来帮她修整滕家三合小院的人手,不少都是听他的吩咐……</p>
此番他来到她身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好像他头上犹顶着一团火,却不完全是怒火烈焰,他对待她多了几分随意,想碰就碰,不再刻意拉开距离,让她不由得记起仍是夫妻的那几年时光</p>
不敢再多想,独自躺在暖炕上的她蜷在被窝中摩拿冰凉凉的双足,试图寻求睡神的眷顾</p>
“咿呀——”轻响,房门被拉开,感觉那人很快钻过厚厚的两重门帘,将秋末冬初的西关寒风阻挡在外</p>
李明沁的双眸在烛火尽灭的幽暗中倏地睁开</p>
她并未惊慌,来者何人她约莫料想得到,当某位大王不允瑞春和碧穗与她同睡,她便有种感觉,他夜里是要过来这边睡的</p>
唔……不对!她还是惊慌了!</p>
李明沁发现来者完全不按牌理出牌,半声都没提点,人已悄悄爬上暖炕,钻进唯一的被窝里从身后将她环住</p>
李明沁瞬间只觉眼眶潮湿、鼻中泛酸</p>
这样在夜中相贴亲近的姿态,在她记忆中萦回过无数遍,当她寒症袭来、冷到瑟瑟发颤之际,总要一次又一次眷恋他曾带来的暖意</p>
封劲野很快察觉到,被他拥在怀里的人儿并未睡去她气息略微不稳,如同他一般</p>
重生后,很多时候都觉藏在体内的冲天怒火即将要爆发,随着那些敌人一一倒台,他报复得如此痛快,内心却还是留有个小角落无法被填满,后来才知,症结出在她身上</p>
有时被这种近乎愤世嫉俗的暴躁折磨到极度厌烦时,他甚至会想拖着她一起了结,宛若决绝地剜掉心中那一点余红,那一点不知在何时已沉淀成琥珀的她,将一切泯灭于天地</p>
但之后他才惊觉,她其实比他还狠绝</p>
也许连她自身亦不曾意识到,她根本没把自个儿的命当成是命,他要,她就给,若还活着就把日子过下去,对谁还有用处,就付出</p>
得知她离开帝都那当下,一时气疯了以为她想逃离,之后冷静下来便看出她的心思在繁华帝都她的身份就只是隆山李氏女,又或者是凤阁大学士家的千金,被困在层层礼教之下,大龄未嫁成了众人的谈资,但来到西关边陲,屯民百姓们不在乎她究竟是何出身,仅晓得她是近乎全才的医者,在这儿,她才能发挥所学和所长,才能把日子过下去</p>
这一边,李明沁抖得实在太难再装淡定,她干脆拥被爬坐起来</p>
房中太暗,她模向炕头边上,将一小盏油灯重新点燃</p>
暖炕上多了一尊大活人,封劲野维持侧卧之势,曲起一臂支着头,微弱火光中,那股面对她时动不动便要发作的阴阳怪气再不复见,目光相凝间,只觉他的眼神太过幽深</p>
李明沁脸热心也热,暗暗苦笑</p>
自白日时候在不知山上再会,然后直到此刻,好像终于能好好聊上几句,不再剑拔弩张,只是两人这会儿处在一块儿,这样似乎也不对</p>
叹了口气,她率先打破沉默——</p>
“我离开帝都,王爷一开始就知晓了是不?你派人暗中跟着,一路跟到西关,对不对?”</p>
封劲野嘴皮欲掀不掀的,嗓声甚低“是又如何?不派人跟着,沿路打发,你们三个姑娘家边行医边行路的,能到得了西关?”</p>
当时老皇帝病危,新帝尚未登基,帝都情势要大定还差临门一脚,他轻易不得离开,若非如此,早就亲自来追她</p>
这般牵挂的心意他原本不欲她知,是后来自己明白过来,再如何挣扎如何不甘,他就是在意着她,无法割舍</p>
明白后便也放纵释怀,他就是要她,就是要强取豪夺,她把命都交给他了,人还能不是他的吗?</p>
听他承认了又反问,李明沁涨红脸嗫嚅着“也、也没有那般不济事好不好?我出发前也准备了很多防身之物,藏了一身的迷药和迷香,连瑞春和碧穗的簪子里也藏了,还教会她俩如何使用,坏人是有,好人也很多,我们半途还跟上一支走南闯北的商队,那些大叔大伯人可好了,他们……”</p>
男人欲笑不笑的神情一闪而过,于是李明沁就懂了——</p>
“唔,原来……他们也是你的人……”怎觉着,自个儿挺有可能被卖掉还帮忙数钱,欸</p>
封劲野忽地咧嘴笑开,两排白牙分明,就是有种欺负到她的异样满足感,这一笑,才发现这般发自内心的笑意当真久违</p>
他徐声道:“不能算是本王的人,他们是我的江湖友人”</p>
李明沁不知他内心起伏,却被他的笑晃得有些晕眩,两只爪子都想捧住发烫的脸蛋用力揉一揉</p>
她费力稳住,又问:“王爷此番来西关,真就在这儿住下吗?如今帝都情势大好,你更是新帝倚重之臣,不回去岂非可惜?”</p>
瞧出她甚是留意他的事,封劲野心情颇佳,面上一派淡然,答道:“帝都大事底定,也没我这个武将什么事,本王自请回西关坐镇,恰得一个‘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美名,不是挺好的?”</p>
李明沁因他的用词禁不住笑出</p>
什么“事了拂衣去”?他当自个儿是在走踏江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呢</p>
然后听他接着说——</p>
“还有,没错,本王就在这儿住下了,老滕那儿本王打过招呼,我爱住多久就住多久”</p>
李明沁心头陡凛,好不容易才消退的紧绷感再次兴起</p>
悄悄吞咽唾津儿,她臻首一甩当机立断道:“王爷若不嫌弃,那这间寝房便让与你,我这就把房间腾出来”说着人已往炕缘边蹭</p>
但拥着一团棉被实是笨拙了些,加上这暖炕着实宽敞,她臀儿才蹭了两下,离炕边还有半尺左右的距离,裹在被子里的一只脚踝竟蓦地被握住</p>
她本能地发出惊呼,接下来完全一团混乱,都不知事情是如何发生,她人已被封劲野拉了过去,又恢复成他从身后拥住她的姿态,如同两根贴合的调羹密密贴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