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62章
江声就是酒后吐真言的典型,这会儿醉了,别人问什么他答什么,把自己知道的一股脑全抖出来了,“你跟他分手那天,他本来想、想去找你的,人都到机场了,”他打了个酒嗝,继续说,“伯父突然给他打电话,说……周爷爷没了。”
“什么?”许弥南以为自己听错了,惊愕的看着江声,“外公他……”
在他的印象里,周柏松的身体一向不错,如今乍然听到这个消息,许弥南不由心头一颤,悲从中来。
原来,世事无常这句话当真不假。
江声心里也不好受,又倒了一杯酒,这才继续说:“其实周爷爷在你们刚上大学那会儿就病了,只是、只是颂言怕你担心,才一直瞒着,想着等你回北城再说。”
但他没想到,此后的八年里,许弥南再没有回来过。
想起兄弟当年的不容易,江声也忍不住红了眼圈,哽咽道:“颂言没见到爷爷最后一面,等他处理完丧事再去行城的时候,你也早就不见了,这两件事对他的打击……特别大,从那之后的半年吧,他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屋里,几乎不跟任何人交流。”
因为自己,周颂言没能见到爷爷最后一面。
想到这儿,许弥南的心抽痛起来,呼吸也跟着错乱,微凉的指尖控制不住的颤抖着。
如果不是江声告诉他,那他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许弥南更加觉得,周颂言应该是要恨他的。
可为什么不恨呢?
“弥南,”江声闷了口酒,语重心长的说,“声哥不是怪你,就是……觉得你和颂言不该这样,你俩都不容易,这次回来,你就别走了吧,就算要走,也别和他分手。”
“我怕、怕他承受不住第二次。”
许弥南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可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大门就已经被打开了,周颂言带了一身寒气回来。
他把江声从许弥南身边拉开,揉了一把这人的发顶,说:“别喝了,再喝晚上有你难受的。”
周颂言居高临下的站在那儿,许弥南坐在沙发上仰面看着他,视线交汇,两个人都怔住了。
像是透过完好无损的躯壳看到了彼此内里千疮百孔的灵魂,一眼洞穿对方这些年来不愿诉诸于口的悲伤和迷茫。
周颂言忽然笑了,指尖摩挲着许弥南的耳垂,像很多年前那样,语气温柔的对他说:“宝宝,咱们回家吧。”
许弥南不想再去追问周颂言心里有没有过恨,只想竭尽全力去回应他的爱。
在如滔天巨浪一般的爱面前,那些微末的恨,也只是像一阵风,轻轻没入海面,便已销声匿迹。
于是他朝周颂言伸出手,说:“好。”
两人折腾到家已经是凌晨了,许弥南酒劲上头,周颂言去厨房倒杯水的功夫,这人就已经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
周颂言走过去,准备把人抱起来,结果刚碰到他的手,沙发上的人就猛然缩瑟了一下。
他拍了拍许弥南的手臂,轻声唤他:“南南?”
许弥南还在睡着,似乎刚才的动作只是他的下意识反应,但没过几秒,他却更用力的把自己蜷缩起来了,尤其是两只手,被他缩进衣袖里,一点儿也不露出来。
周颂言心里觉得奇怪,想问许弥南怎么了,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他小声的说着什么。
于是他俯下身,屏住呼吸,仔细去听。
半分钟后,他终于听清了,同时心脏也不由一颤。
许弥南说,好疼。
沙发角落的人紧皱着眉,额角冒出细细密密的冷汗来,嘴里也不断的喊着好疼,像是在痛苦中奋力挣扎着。
“宝贝儿,告诉我,哪儿疼?”周颂言把他搂进怀里,用掌心轻抚他的背脊,耐心的问。
许弥南缩在他怀里,像是惊慌逃窜的小兽找到了自己的洞穴,于是他逐渐平静下来,梦呓似的喃喃道:“手疼……”
周颂言察觉出不对劲,把他的手牵过来,翻来覆去的认真看了好几遍。
这双手依旧白皙修长,但仔细看的话不难发现,手心上有着不止一处的疤痕,最长的一道从指尖一直延伸到腕骨处,几乎贯穿了整个手掌。
之前许弥南一直有意遮掩,周颂言才没有注意到。
能留下这样的疤,一定是被利器所伤。
伤及筋骨,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恢复如初,更何况他伤的这么重,这双手说是被废了都不为过。
周颂言紧紧抱着许弥南,忽然觉得喘不过气来,像是有人揪住了他的心脏,又把他的血肉从骨头上剥离下来,锥心刺骨的疼。
这些天他一直在劝自己,过去的事许弥南不想说,他就不多问。
可如今他反悔了,他想知道八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是谁把许弥南伤成了这幅样子。
这双漂亮金贵的手,这双他曾捧在掌心,在无数个深夜虔诚亲吻的手,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伤疤?
周颂言轻手轻脚的把人抱回卧室,又喂他喝了点水,看他睡得舒服一些了,这才松了口气。
他下了楼,走到玄关处,从许弥南的大衣口袋里摸出手机来,用自己的生日解锁,然后在微信通讯录里翻到了一个人的号码。
半个小时后,一通跨国电话结束,周颂言站在窗边,颤抖着点燃了一根烟。
烟雾缭绕,氤氲了他锋利的眉眼。
窗外飘起了雪花,周颂言静默的看着,他神色平静,眼底却一片猩红。
他从宋卿娅那里得知了一切,知道了许弥南当初经历的事情,也就此明白了他离开的真正原因。
宋卿娅怕他担心,还告诉他许弥南的手已经恢复好了,许智扬也早在三年前就病死在了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