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卢龙城
第80章卢龙城
方珩心中也暗自叫了一声:是你!但见这女子不是旁人,正是他曾救过识得的清如小师妹。他本死死扣着她的命脉,眼下也不禁手一松。
听得这阵响动,一个师姊当即奔在门外,拍门问道:“清如师妹,什么事?”
那清如惊得面上飞红,挣脱他手,忙对外头道:“没!我不小心碰掉了窗台边的金鱼缸。”
方珩低头一看,原来适才吓到她时,果真将个小鱼缸打碎了,眼下一尾小金鱼尚在地上扑腾。外头的师姊听得并无大事,叮嘱了几句,便即离开。待得外头的人去远,方珩感激地冲她点了点头,才敢低声道:“多谢。”
清如却未理会,已经蹲下.身去,眼见那鱼没了水,挣扎不止,想来极是难受,她目光中也不禁露出怜惜之色,方珩见了不由歉仄,道:“我并非有意,实无害它之心。”
清如轻轻用手帕将那尾小金鱼包着,放在一旁,待一会儿拿水来养就,这才擡头看向方珩,问道:“你……你怎会来此?”
那日一别,清如自被师姊们好一顿言语教训,无非是说不该轻信妖女鞑子,但她想起方珩救下自己,好生相待,哪里有半点害人行径,又听赵敏言语之中,对掌门师姊极是关切,思来想去,对这正邪之分,愈发困惑,眼下陡然又见到方珩,自然惊讶不已,又怕被师姊们察觉,再惹得大伙动手,下意识便说了谎。
方珩道:“我家郡主得知丐帮的人将周掌门送来了卢龙,急于救人,却苦不得下落,现有一事相求,盼姑娘不吝相告。”
清如听到周芷若消息,已然忘了与他各为其主,惊道:“你说掌门师姊果真在卢龙?那便错不了啦,我们见到那记号也是在此处。”
方珩道:“在下想问的也正是此事。我方才在街上看到姑娘读那记号,却不知贵派记号所指,是向何方?”
清如沉吟不答。方珩心下隐隐有数,脸露苦笑,叹道:“果然,但凡给你知晓我的真实身份,你心目中,姓方的就永远是个歹人啦。”
清如闻言连连摇头,道:“相救之恩,莫敢忘却。只是此事关乎掌门师姊安危……”
方珩道:“我郡主尚有天大的要事与周掌门问询,巴不得你掌门人好端端地,眼下风雪载途,急于找她,看在从前一场交情,姑娘便信不得在下一回?”
清如听得这话,看了看方珩,一双素手攥着,为难一阵,终道:“唉,我便告诉了你罢!那记号所指,是往东南边,潘庄方向。”
“东南?”方珩更是起疑,道:“难道不该是沙河驿?”这岂非正与张无忌所去方向相反?
清如奇道:“沙河驿不是在西南?掌门师姊在那里吗?”
方珩道:“不!这恐怕是有人安排的障眼法,但究竟往潘庄是否能成,我也不知,还需请教我家郡主。”抱拳道:“多谢姑娘告知,总之此事中透着古怪,你若与众位师姊去探时,务必多加小心。”说罢不等清如回话,足下稍顿,忽然身子一晃,风一阵般,飞身而去。
他也不去寻张无忌,先回到客栈,向掌柜吩咐几句,才上楼将此事与赵敏说了。
赵敏听罢沉吟一番,怪道:“这张无忌好生胡涂,一味只知追着明教记号而去,全不想会否是敌人有意引他兜圈子。”
方珩道:“谢狮王不见踪影,张教主许是关心则乱。小人倒也觉出不妙,那峨嵋派和明教的暗号分明指着全然相反的方向,这其中必定有诈。可张教主又极是笃定,说那火焰记号并非寻常人能刻画得出,难道峨嵋派的记号却是造假的?那又是什么人能有这本领,如此知悉峨嵋的联络记号,难道峨嵋里出了叛徒不成?”
赵敏听到他说“叛徒”二字,忽然眼前一亮,似雷电一闪,雾霭之中霎时瞧清了一刻,道:“只怕并非是峨嵋的叛徒。峨嵋派的佛光金剑记号,外人是否知悉,我虽不敢说,但明教的火焰记号,我却笃定,可不只有目前张无忌手底下的人会画——”
方珩大吃一惊,“是明教的叛徒?”
赵敏负手而立,道:“那陈友谅明投我汝阳王府,私底下却野心非浅。谢逊回了中原,给丐帮中人擒到,他非但不报与我知,更悄悄将人转移至卢龙。哼,先前在灵蛇岛他便觊觎着宝刀,眼下更贼心不死,但他的人此刻又不在卢龙,此事必定更有好手操纵,你只需将这背后的缘由串上一串——那么谁能画得出那样的明教火焰记号,便已是一清二楚。”
方珩听得冷汗直下,道:“郡主言下之意,那人竟是……是王府上重用的那位……”
赵敏道:“那人可比姓陈的难对付多了。”说着披上外袍,长身而起,喝道:“峨嵋派的是要往东南边去么?咱们也去!”
她既猜到真相,便知那西南边定是不对,索性趁夜向东南查探。
二人径向潘庄去,走过长街,游目四顾,但见微风动树,更无半点江湖人物聚会的征象,唯有东南角上有一座高楼耸起,楼上兀自亮着火光。方珩道:“此家若非官宦,便是富绅,和丐帮更牵不上半点干系——”
赵敏却道:“不,卢龙城中那么多乞丐都要藏起来,若不是这样的大宅子,难道还有更好的地方吗?”
当下二人四五个起落,已奔到了那巨宅之旁。赵敏内力不足,轻功却佳,双足一点,身子如一鹤冲天,翻过了围墙,突然眼前一亮,只听得一人声音说道:“陈长老也忒煞多事,明明言定这月初八大伙在老河口聚集,却又急足快报,传下讯来,要咱们在此等候。他又不是帮主,说什么便得怎么,当真岂有此理。”
赵敏一听之下,心中大喜,听这声音好熟,正是丐帮中人。那声音是从靠花园的花厅中传出,她当即领着方珩悄悄掩近,只听得丐帮帮主史火龙说道:“陈长老足智多谋,他能将武林中寻觅了二十余年的金毛狮王谢逊擒拿到手,别说本帮无人能及,武林之中,又有哪一人能够办到——”
赵敏听到此处,更无怀疑,料想周芷若定是被囚在此间,既是有了着落,只须设法营救便是,当即凑眼到长窗缝边,向里张望。只见史火龙居中而坐,传功、执法二长老、掌棒龙头及三位八袋长老坐在下首,还有一个衣饰华丽的中年胖子,穿着形貌活脱是个富绅,但背上却也负着六只布袋。
她暗暗点头,恍然大悟:是了,原来卢龙有这么一位大财主也是丐帮弟子。叫花子们躲在这大财主屋里聚会,那确是谁也想不到的了。
只听史火龙接着说道:“陈长老既然传来急讯,要咱们在卢龙相候,定有他的道理。咱们图谋大事,务当小心谨慎。”
掌棒龙头道:“帮主明鉴:江湖上群豪寻觅谢逊,为的是要夺取武林至尊的屠龙宝刀。现下这把宝刀既不在谢逊身上,不论咱们怎么软骗硬吓,他终是不肯吐露宝刀的所在。丐帮徒然得到了一个瞎子,又有何用?还有那位峨嵋派的小掌门,陈长老当日是千叮万嘱,要咱们比供奉女菩萨还尽心地侍候那小女子,也不知有什么道理?难不成他为了巴结武当派,竟做起给人养媳妇儿的媒妁生意么?”
传功长老亦道:“咱们丐帮中的兄弟,哪一个不是豪气男儿,陈长老竟还要冯兄弟和我亲自过问这养女子的小事,生怕缺了短了那周掌门一星半点,我看他不当人家是兄弟妻,怕是要认人家做干娘。”说罢众人哈哈大笑,想来各位皆有不服气,无不在陈友谅背后道他长短。
执法长老道:“若是那周掌门便也罢了,左右是多了一个弱女子吃饭,好歹此女也关系到武当山的大事,但谢逊一日不吐露宝刀下落,留他在本帮,便是一日的隐患。依弟子说,不如给他上些酷刑,瞧他说是不说。”
史火龙摇手道:“不妥,不妥,硬功夫说不定反而坏事。咱们等陈长老到后,再行从长计议。”掌棒龙头等人闻言,脸上皆有愤愤不平之色,似怪帮主什么事都听陈友谅的主张。
赵敏听了这一会儿,心想:看来周姐姐定然被囚在此处哪里,我先去探查一番。打个手势,要方珩一同离去。
二人潜离院子,赵敏右足一点,身子如一溜轻烟,上了一株高树,方珩也跟着跃上,纵目四下张望,只须见何处丐帮弟子守卫戒备最是严密,料想便是囚禁人质之所。
他东西一看,立即便见那高楼下有十来名丐帮弟子手执兵刃,来往巡逻,便向赵敏打了个手势。赵敏轻轻跃下树来,掩近高楼,躲在一块大太湖石之后,方珩待两名巡逻的丐帮弟子转身行开,也跟了过来,二人身子横射数丈,已窜到楼底的墙脚,施展“壁虎游墙功”,神不知鬼不觉的便游了上去。
但见楼上灯烛甚亮,在寻到周芷若之前,赵敏不愿大加惊动,于是伏身窗外,偷听房内动静。听了片刻,楼房内竟是半点声息也无。
方珩也是好生奇怪,暗想:怎么一个人也没有?难道竟有高手暗伏在此,能长时间闭住呼吸?又听一会,仍是听不到呼吸之声,他探身到窗缝中一张,只见桌上一对大蜡烛已点去了大半截,室中却无人影。
楼上并排三房,赵敏见东厢房中无人,又到西厢房窗外一张,那房中灯火明亮,桌上杯盘狼籍,放着七八人的碗筷,但杯中残酒未干,菜肴初动,仍是寂无一人,这些人似乎吃喝未久,便即离房他去。
中间房中却是黑洞洞地并无灯光。赵敏轻推房门,但里面上着门闩,她低声叫道:“周姐姐,你在这儿么?”并不听见房中有人答应。
方珩悄悄道:“郡主,看来周掌门不在此处,但丐帮人众如此严密戒备,却是为何?难道有意的实者虚之,虚者实之吗?”
突然之间,赵敏鼻中隐隐闻到一阵血腥之气,从中间房中传了出来。她心头一惊,左手按在门上,内力微震,格的一声轻响,门闩从中断截,方珩心念疾转,立即闪身进房,接住了两截断折的门闩,以免掉落地下,发出声响。
他指住西边皮壁一戳,刺出两个小孔,烛光从孔中透了过来。只见地下横七竖八,躺满了尸体,尽是丐帮弟子。瞧这些人死去的模样,都是受了极重的内伤。方珩提起一尸,撕开衣衫,但见那人胸口拳印宛然,不禁失声道:“郡主,这是七伤拳!”
赵敏也吃了一惊,低呼:“看来谢逊原先在此,打死守卫出门,适才你说和张无忌见到街头有黑影一闪,只怕便是那人将他擒去,如此一来,那人得了金毛狮王不说,丐帮中人更怎么也怪不到陈友谅头上——”
方珩道:“难怪!我追去时,看到那人的身形高瘦,并不是谢逊那般魁梧。郡主这一番话,果是醍醐灌顶,只是……却不知周掌门是否与谢狮王关在一处,若是,难不成也被擒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