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一别久
第5章一别久
眼下张三丰听得常遇春叙述,不禁悲从中来,料想那胡青牛一死,无忌孩儿多半也是命不久长。
常遇春自责不已,张三丰毕竟修道百岁,对人间离合早已参透六七,何况此事确也并非常遇春之过,当下长叹一声,道:“无忌可否能得活命,实乃天意,你也不必太过惩己。”
常遇春伤怀一阵,又问及周芷若下落。
张三丰道:“因着武当山上皆是男子,那个姓周的小姑娘孤身一女颇有不便,两月以前,我已送她至峨眉灭绝师太门下,常英雄要带她走,还要劳上峨眉金顶一趟。”
哪知常遇春听得此言,竟道:“周姑娘得入峨眉门下,实乃再好不过,小人不去寻她了。”
张三丰奇道:“这是为何?”
常遇春道:“张真人有所不知,当初周王临终前,交待给小人三件事,要我务必牢记在心,如此,他的遗脉才能得以保全。”
张三丰便问何事。
常遇春道:“主公向两位幼孤约法三章,其一,不可为父报仇,其二,不可吐露身世,其三,不可再入明教。小人原本还劳神如何将周姑娘安置,如今得蒙张真人大恩,引她拜入峨眉门下,常遇春感激不尽。”说着又跪下行了一个大礼,说:“不过小人还得求张真人一件事。”
张三丰道:“你可是要我替她保守那身世之秘?”
常遇春叩首道:“本来张小兄弟之事,小人万死难辞,不该再作何奢求,只那周姑娘乃周王临终托付,小人无论如何要保得她周全。倘若真人肯允,常遇春这条性命便交由处置,在所不辞!”
张三丰长叹连连,所谓可怜天下父母心,他扶起常遇春,道:“无忌之事,非你之过,我会遣弟子不日下山去寻,他生死未明,你也不必太过苛己。至于那个周姑娘,只要她不入魔教,自此安分做个峨眉弟子,贫道当也不会对人吐露半个字。”
常遇春感激不尽,又跪低连连叩首。
张三丰想来也罢,既如此,便让那周姑娘自此芽生而活,倒也不失为一桩好事。当下叹然一声,道:“那周姑娘心地颇好,若能于名门正派中成人,我也不算枉了常英雄的嘱托。”
常遇春当下便写了封手笺,述尽此间事宜,掩在张三丰的慰问信中一并送至峨眉。周芷若读过信,便遵照信中吩咐将寄书烧了,自此才正式拜入峨眉门下,这峨眉金顶,她一待便是七年。江湖上,亦早已风云变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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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教七年多来与武林正道争斗不休,彼此结下不少仇怨,终是激得以灭绝师太为首的峨眉,会同少林、武当、华山、崆峒、昆仑六大门派围剿光明顶。各人相议于一线峡汇合,诸派先后而至,峨眉派一马当先,提早到了一线峡下的客店歇脚。
灭绝师太端坐正中,面无表情道:“敏君。”
“弟子在。”丁敏君听得灭绝唤她,便起身应了一声。
灭绝闭目养神,撑着木然的脸道:“眼下已至一线峡脚,却不知其他各派有无消息,你带几个师妹出去探听一番,咱们正道人士也好汇合。”
“是。”丁敏君应下便要起身,又听灭绝朝身后道:“芷若,你也去。”
闻声,不远处桌旁一个身影站了起来,但见她衣衫飘动,身法轻盈,出步甚小,但顷刻间便到了灭绝跟前。
“是,师父。”来人说话斯斯文文,面庞清丽秀雅,容色极美,约莫十七八岁年纪,正是周芷若。
几人当即出了客店,两两一组,分头散去。
丁敏君与周芷若一道朝南去寻,不觉间,徐徐行来已是正午,这西域却雪堆满地,若非两人有内功护体,这般穿得单薄,只怕也要冻得唇瓣发抖。
丁敏君走得不耐,烦躁抱怨道:“还说什么同仇敌忾共剿魔教,却连半个人影也瞧不见。”
“丁师姊,诸派皆是武林正道,必然言而有信,想来怕是路上耽误了。”周芷若柔声劝慰,丁敏君冷哼一声,也不再说。
又拐过一处巷弄,转到正街,丁敏君行了一路口渴得紧,恰好路过一处茶摊,便从荷包拿些铜板换了壶热茶,便坐定再不肯走了。
周芷若只好耐着性子陪她坐下,过得将近两刻,丁敏君却还是不见动作,反倒悠哉游哉嘬着茶,周芷若不由颦眉道:“丁师姊,咱们歇息得够了,还是办正事要紧。”
丁敏君不冷不热道:“要去你去,我这样子的人可不像师妹你,便是做得再多,也入不了师父她老人家的眼,却又何必白费心思?”
周芷若道:“师父教导弟子向是一丝不茍,待众师姊妹也是一视同仁,丁师姊,你……”
“行了行了,我不听你聒噪。”丁敏君不耐打断道,“我只留在这里喝茶,你要走便走,我也不怕你去向师父嚼舌根。”
“我怎么会?”周芷若摇头道:“丁师姊,你累的话……便留下歇息,我一个人去便是。”
丁敏君冷哼一声,不再理会。周芷若叹了口气,兀自朝前再行。转过两条街口,猛听得一声惨呼,只见一道人影破窗而出,自街边的酒家楼上摔将出来,落在地上登时便断了气。
周芷若定睛一看,那人竟是同她们一道出来的峨眉弟子,当下大惊,忙提了剑便冲进那处酒楼。
甫一进店,便见食客三三两两奔将出来,都是避之不及,只听那楼上传来打斗声,想来是另一名师姊在同敌人交手。
她凑过去伏在楼口看,只见一灰衣人正擡腿一踢,将眼前的峨眉弟子连人带桌击在地上,那方桌登时摔得四分五裂。
这时旁侧另一道灰色身影欺身而上,呼呼两掌下去,那峨眉女子抽搐几下,终是没了呼吸。
周芷若暗叫:光天化日便当街杀人,被杀的还是峨眉弟子,这还了得?当下仗剑而上,轻功跃起,在楼梯扶手上几下轻点,身子轻灵如燕,眨眼便上得二楼,剑锋直指那灰衣人背心。
那人早便觉察到身后凶险,不慌不忙回身一挡,以掌风隔开了周芷若的剑尖,衣袂翻飞,收招一笑,透着阴险。
周芷若便才看清眼前两人,一个高大,脸上如同罩着一层黑烟,另一人较矮瘦,留着一部稀稀朗朗的花白胡子。她当即心想:这两个面貌凶狠的老鬼,瞧来绝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只听那个矮个的说:“刚杀了两个小娘子,我这厢本还有些心疼,哪知又来一个,还这般美若天人,师弟,你一会下手可轻些。”
另一人闻言笑道:“放心师哥,做师弟的晓得你一向怜香惜玉。”
周芷若亲眼见他二人杀死自己同门,如今又听得这言语无礼,心中恼恨再压抑不住,提起剑道:“贼人,赔我师姊们的性命来!”言罢纵剑直取,与那两人过起招来。
但见那两道人影身姿飘逸,几个回旋避开来势汹汹的剑尖,落回原处各出一掌,周芷若一招‘日落西山’反手刺出,那瘦者足下一点,身子便腾空而起,如鹫一般,仿佛要歇在那房梁顶上。
周芷若出招横扫高大那人下盘,却见那瘦者借着自高处下落之力,身影迅疾欺来,她未及反应,顿觉心口一痛,整个人便摔倒在地,原是中了一招连环腿,直踢得她气血翻涌,呕出小口血来。
两个老鬼此时便跃上前来,想一人一掌将周芷若击昏,却见眼前突兀伸过一把折扇,轻轻一挡,继而听得一道清澈的嗓音:“方才不是还说要怜香惜玉么?这厢怎的便下如此重手,实在教人瞧不过去了。”
周芷若本恨恨瞪着两个老鬼,此时移眸一看,但见眼前立着一道白袍身影,玉带环佩,墨发高束,手中一把折扇衬得他身姿翩翩然,俊美无双的脸上,笑意浅浅。
她脑中冒出头一个念想便是:这年轻公子生得如此不凡,却也不知是哪一路人。仔细想来,方才打斗时,确是瞥见一道白影坐在窗角饮酒,只怕也是个江湖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