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
经历
俞希闻是被鸡的尖叫声给吵醒的。他睡眼惺忪地擡起头,还没找到声音来源处,就先感到一股热烘烘的意。擡眼一看,他的额头刚好抵在海霸主的胸膛。
原来项鸣将他抱个满怀,腿压腿,肌肤相贴,就差把他嵌进身体里了。
至于尖叫声——石头小人正坐在项鸣的脑袋边上——枕头上,气愤地捏着尖叫鸡。一时喔喔声不绝。项鸣不知是耳聋了还是故意的,它喔了半天都没点动静。俞希闻沉住一巴掌扇过去的念头,轻轻地把手从项鸣后背上拿下来。谁知,项鸣像是背后长眼似的,环住他身体的胳膊又紧了几分力道。
他压着嗓音道:“别动。”
俞希闻的嘴唇被动地贴在项鸣的喉结上。不仅如此,还有其他方面的。都是男人,谁不清楚谁?他终于炸成一只猫,大腿一擡,用膝盖狠狠顶了下项鸣的腹肚。项鸣也是能耐,被他这样突击还能不闷哼一声。他睁开眼睛,火速翻身,把俞希闻压在身下,在他耳根底下偷了个香,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下了床,说:“早。”
说完大咧咧地往浴室过去。
俞希闻一刻也不想多待了,摔门要出去。项鸣在浴室里喊:“不刷牙?”
“……”
俞希闻深吸一口气,把昨天为什么要在这里睡着的问题归咎于人一到夜晚就容易感性,转身折回去,面无表情地接过项鸣手里的漱口杯。
石头小人还在气呼呼地捏它的尖叫鸡,惹得俞希闻边刷牙边笑。洗漱完毕后,他把胳膊伸向石头小人,石头小人爬上去,坐在他的肩上。
项鸣不知想到什么,啧了一声,说:“粘死人。”
俞希闻看看石头小人,又看看项鸣,再一次问道:“它真不是你儿子?”
项鸣就差对天发誓了:“真不是。除了你,我真没跟别人好过。”
“……”俞希闻在心里翻白眼,谁问你这个?
“那它有名字吗?”
名字?项鸣挑挑眉,道:“就叫项鸣。”
俞希闻听不真切,“就叫什么?”
“它没名字,”项鸣改口道,“如果真要有个名,不如你给取一个。”
俞希闻扭头问:“可以吗?”
石头小人疯狂点头。项鸣吐槽它一句:“出息。”就听俞希闻道:“嗯……那就叫你言言吧。”
项鸣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为什么要叫这个?”
俞希闻取名的理由简单粗暴:“因为它说不出话啊。”
“……”项鸣略显局促地看了眼石头小人,这家伙正不要脸地抱着俞希闻脖颈,把脸往人锁骨处蹭,显然很满意这个名字。
半咸腻半清爽的海风攀爬进舱,麦田金尾随其后,逶迤在地。他们踩着碎光出了船舱,才发现邮轮已经停在海岸边,而安允和一群海妖已不知所踪。
俞希闻径直往前去,没问项鸣。
五颜六色的奇形怪状的石头被堆成围栏与阶梯,将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围住,成了一方天地。而在那蜿蜒而出的树根旁,有四个木制的长方形指向牌,像肥牛串似的被竖立起来,分指着不同方向。阿甲觉得新奇,正抓着底杠往上爬,詹祥在他身后道小心点,他说不怕,不是有你垫着?
他们的目的地不是这里。俞希闻扭头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项鸣解释道:“我的地盘。这里的磁场能连接星空的力量,与别处不同,不受这个世界的束缚,谁人都能来去自如。你在这里下船带着陈延进凭心门回四有苑,不会有事。”顿了顿,补充道,“前提是你愿意相信我。”
俞希闻说:“我怎么不知道这个地方的存在?”
项鸣道:“多的是你不知道的事。天大地大,你敢说自己已经走遍天涯?”
这倒也是个道理,一个人的腿脚再利索,也不可能在生平走遍东西南北——东西南北之外还有东西南北,怎么能说满?俞希闻便没再出声。他踩过柔软的沙滩地,看见陈延无比认真地将远处隐见峰廓的高山框进手机相机里。
绕过躺在地上的各类贝壳,俞希闻对陈延道:“爸,你可以用超广角来拍摄景物。像这样——”俞希闻接过他的手机,调出专业模式,看见底部小框内陈延和另一人的合照,装作不知,只对焦雾蒙蒙的峰廓,按下快门。
“看,”俞希闻把拍好的照片亮给陈延看,“这样是不是好看多了?”
陈延只看了一眼,便点点头,说:“走吧。我听项鸣说了,在这里进凭心门不会受磁场能量的干扰。现在是早上七点,离晚上六点还有些时间准备,我已经通知俞闲找机会回四有苑。看她那个火急火燎的性子,想来早备好了早饭等着我们。”
“嗯。——奇怪,我起来也没见到那个安允和那群海妖,爸你看见了吗?”
“没有,我五点醒来时船已经靠岸了,走了一圈也没见他们的身影,这得问问项鸣吧。”
俞希闻息屏,目光越过陈延,看向不远处正和石头小人剪刀石头布的海霸主,片刻后,说:“爸,你真的相信他的话?”
陈延道:“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在我看来,他确实是值得我们信任的。”
“那你是怎么过去岗津岛的?”俞希闻眼神复杂地盯着项鸣,摇摇头,“老实说,我现在都不清楚他的原貌是什么样的,所以他说我和他是恋人,我是一个字都不信。你从前也没见过他,詹祥他们更是,所以他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我怀疑我和那个人一个模样,他才错把我当成他的恋人——烛雪当初为我作了幅画,后来被人戕害后,那幅画就遗失了。想来是被谁给捡去,照着画上的模样套了皮相和他接触吧。”
“当时是石头小子带我过去的。我也不知道它怎么过去的,我被它打晕了,醒来就在它的包里。”陈延话锋一转,“你说的这一点……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过皮相可以变,行为举止却是一个人怎样模仿都模仿不来的,哪怕是模仿到极致,也总会有一两处是不同。我看你也不是没打过他,不知他嘴里的那位爱人是不是你这样的?抛开这一点不提,我看他对你的感情,倒不像是装的。”
这话说得好像也很对。俞希闻叹了口气,本想跟陈延说起自己在溯洄光圈里被海霸主算计的事,但转念一想,怕陈延担心,也就闭口不提,只说道:“他身上有太多疑点,要我全然信任他是不可能的,但要我将他规为居心叵测那类人,我好像……也做不到。总之,他这种性格,要跟着我,我也没办法彻底甩开他。”
陈延:“如果不是他提醒我们,我们也不知道何遂意被邪祟附身了。事关性命,在这一点上,还是选择暂时相信吧。”
“但愿他是真的会占卜吧。”俞希闻没再纠结。他唤出凭心门,朝还在嬉闹的詹祥二人道,“走了。”
闻言,项鸣把石头小人从沙滩里拔出来,后者朝他呸了一嘴沙子。欺负小东西的项鸣脸不红心不跳,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俞希闻面前,道:“怎么不叫我?”
俞希闻给陈延裹上一层能量保护罩,才把詹祥和阿甲放在肩膀上。咔嚓一声,阿甲又一次让俞希闻的肩关节脱臼了。项鸣见俞希闻毫无表示,便把阿甲拖下来丢给了石头小人,对俞希闻道:“你胳膊不想要?由着他坐你肩膀?”
俞希闻不理他,项鸣紧随其后,凭心门彻底合上,也许是俞希闻的面无表情惹恼了他,他骂道:“你装什么聋作什么哑?”说着把阿甲抓在手掌心里,威胁道:“信不信我把他塞𩽾𩾌鱼里,让他在鱼肚子里过日子?”
阿甲想起自己呆在𩽾𩾌鱼里的场景,恶心得直倒胃口,道:“你凭什么!”
“有你说话的份儿?”项鸣回呛道。
俞希闻不知道什么是𩽾𩾌鱼,也懒得跟这位海霸主计较,只把阿甲夺过来,道:“你与其在这里跟我说这些,不如用你那上天入地的占卜术告诉我,何遂意是一个怎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