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大家一起读书吧

这批女工多是就近招募，大家都没什么文化，更没什么学习心态，纯粹是想薅点儿羊毛，挣点儿钱。

至于成绩优异、主动学习一门手艺转为合同工？那真是想也没想过。

“我这么笨，咋可能学会那些呢？”赵非柳想。

刚上第一节课，老师们就很严厉——一人说话全班站着听讲，斥责她们嘻嘻哈哈不知道上进，然后挨个点名，叫她们上台写字。

有不少脸皮薄的当场就不想学了，结果老师就立马抛下一个大枣，“连上十节课额外奖励一百元！”

面子嘛，好像也没有那么值钱了。

每个班里都有一到两名正式工，她们已经跟着全心干了不少工程，天天说全心和童山河这里好那里好，活像信徒一般。

人家也不是胡乱吹嘘，毕竟每一次考试时，这些正式工都死死压在赵非柳等人头上，天天当着她们的面数钱。

这一来二去的，大部分人都开始好好学习了，而且只要认真听讲就会发现：

老师们讲得东西并不难；学会写自己名字、能识字、能看懂电影和书籍的日子实在是太爽了！

就连玩手机都比以前灵光了！

赵非柳挺要强的，实在不能接受自己次次倒数第几，那实在是太丢人了。

原本，这些女工们只要一下工就开始聊闲天，“你们说这个老师能挣多少钱”，“你们说童总能挣多少钱”，“你们说转成合同工难不难”？

现在，一到下班点儿大家也不聊天了，冲去澡堂子里洗完澡，拿起课本直奔教室，那是一丁点儿都不敢落下啊。

赵非柳有好几次半夜起夜，都能在厕所里逮到偷偷学习的“卷王”。

没错，她也会用新词了。

每隔几天，老师们会放一次电影，举办一次围读会。赵非柳两个活动都喜欢，每次都特别积极，发言的时候都敢举手了。

要是老师吩咐大家去看某一本赵非柳看不懂的书，赵非柳就带着书去找水煦，在小朋友们的临时学校门前等水煦放学。

“煦煦，你快帮妈讲讲这段。”

水煦便会十分小大人地叹一口气，“妈妈，你今天上课认真听讲了吗？”

母女地位对调了，现在是水煦训赵非柳了。

因为外援水煦的帮助，赵非柳接连几次考试都考得很好，白天干活时都得哼着小曲，美着呢！

相熟工友打趣她，“得几次好名次这么了不起啊？嘚瑟什么呢？”

赵非柳脖子一梗，腰板一挺，“就这么了不起！”

“切，你等着瞧，这次考试我肯定超过你！”

无形之中，大家不再攀比男人、男娃，而是比成绩，比谁的字写得好，比谁得到的老师夸奖多。

赵非柳常常想：这是一种什么滋味儿呢？说不上来，反正就感觉吧，心里特别充实，特别饱满。

就像秋天成熟的水稻，穗子压弯了枝头，沉甸甸地在赵非柳心里晃来晃去。

她小心翼翼地护住这一丁点成果，如同怕鸟来啄食的稻草人，只希望赶紧来一阵大风，将所有的鸟儿都吹走。

终于，在这个和煦温暖的季节里，赵非柳赢得了第一次第一名！

老师站在讲台上，慷慨激昂地念出她的名字，喊大家一块儿为她鼓掌。

赵非柳喉咙里酸酸的，快步走上台前，和大家分享了她的学习经验。

“就是要不耻下问！”

瞧瞧，都会拽词啦！

下课以后，赵非柳跟老师一块儿去办公室。“你填好这个表格，等新人来的时候，你就可以当小队长了！”

这是赵非柳这一辈子，头一次当官。

她感觉自己的手都开始发抖了，原本练得还行的字又有些歪歪扭扭了。

“赵姐，你最近是不是已经完全忘了你前夫和你男娃了？”老师笑盈盈地说。

一瞬间，犹如当头一喝，赵非柳的脑袋清明了——

我怎么能忘了我男娃呢？我真是一个不称职的妈妈！我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啊！

老师又道：“赵姐，先别急着想别的，我只问你，你最近开心不开心？”

赵非柳看着手里的表格，她的名字在上头，她即将成为小队长了。

那株金灿灿的麦穗又变了一根细细高高的甜杆儿，牙齿稍微一咀嚼，丝丝缕缕的甜味儿就渗上来了。

藏在舌尖上，藏在肚子里。

赵非柳没有回答，但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了。

“学习的感觉怎么样？”

感觉就是肚子里踏实，有货！就跟吃饱了饭似的，特别的舒坦！

忽然之间，赵非柳的心里又产生了愧疚——

我不让煦煦去读书的时候，她的心里是不是就这么空落落的？我......

赵非柳百感交集，老师却也没安慰她，只说了一句，“赵姐，回去吧，我期待你下次还得第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