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连云儿

殿堂悠长，末端没入黑暗之中，两侧巨柱林立，浮雕着一些战斗的画面，雕工精湛华美。但是郑东鹤可无心欣赏，见殿中无人，他加速向殿尾的黑暗中冲去，这种大殿通常都不会是单一的建筑，定然会有后门，只要能摆脱后面的追兵，他就有把握凭着自己隐匿气息的本事逃离此地。

一刻钟后，郑东鹤愕然发现，还没看到殿尾，那些追兵也没有追进来，感官范围内只有空荡荡的大殿，显然追兵心有避忌，不敢进入这座大殿。

他此时已经完全置身于黑暗之中，停住脚回头看去，入口处的光亮只剩针尖大的一个小点。

郑东鹤很纳闷，这么深的大殿究竟是做什么用的？

此前意识到这里可能是一座神庙，可哪有神庙建成这个样子的？

不见活人，不见器具，甚至连光都没有，更别说神像、祭坛等物了。

他心里清楚，贸然闯入这种地方十分危险，但退路已断，他索性继续向前，只是动作间谨慎了许多。不久，黑暗中现出一个细小的光柱，郑东鹤缓缓接近，近前看到其中的景象时，他暗暗吃了一惊，远看只是细小的光柱，可走近了竟发现，竟是很大的一片空间。

奇怪的光柱笼罩了极大的一片区域，其中林木层叠，百花怒放，鸟飞蝶舞，生机盎然。一道瀑布从天而降，落在林中的某处，隐隐有水声传来。

在空旷的大殿中走了许久，忽然看到这样一幅景象，给人一种极不真实的感觉，但郑东鹤隐约意识到，这片花园或许就是这个大殿的关键所在。

他举步走入林地，视线突然变得广阔起来，周围再没有一点黑暗，更没什么追兵、大殿。放眼望去，天地间的一切都恢复了正常，万里碧空如洗，远处群山连绵，仿佛走进了另一片天地。

循着水声进入林地中央，如果能找到河流，就能顺水离开。

但让他失望的是，林中只有一片碧绿的深潭，瀑布奔腾的水流落入潭中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郑东鹤注意到，瀑布左侧的石崖上，耸立着一座黑色石楼，在周遭林木的衬托下，显得极为突兀。他飞速攀上悬崖接近石楼细看，整个石楼像是一颗硕大的蛟龙头，龙口便是楼门，楼中地势狭长，中央供奉着一尊古怪的石像。

之所以说古怪，是因为这石像全身遍布刺猬一样的尖刺，如同披了一件刺猬皮的大氅，而头部和手足都显得有些模糊，就像只凿出了一个轮廓似就突然停工了似的。最诡异的是，这尊神像竟然散发着淡淡的死元力。

郑东鹤曾经看过不少武者典籍，对武者信奉的神祗也颇为熟悉，却从未见过这种模样的神，即便妖寇膜拜邪神，可至少也该有个具体的面目才对吧。

更让他惊异的是，神像前的祭坛上，还摆着一些瓜果鲜花，看这些的新鲜程度，显然不久前有人曾来拜祭过。

既然有人，就会有出路，郑东鹤按下进楼一探的冲动，藏身崖边的藤条中，等待祭拜者出现。果然，没过多久，一个身材娇小的白衣少女出现在崖边小径上，她低着头慢慢走向石楼，手上捧着一个装满了鲜花果品的篮子。

郑东鹤并未从她身上发现元力波动，看上去此人就像个常人。

少女洒扫祭坛，拜祭一番后转身离开，郑东鹤悄无声息的跟在后面，少女毫无察觉。

一路穿过树林，来到一排古旧的木屋前，少女一一将每座木屋都打扫了一遍，又默默的在各个房门前摆上了一束鲜花，随即回到了最末端的木屋中，再没出来。

郑东鹤大奇，看此地的模样，应该有不少人居住，可从头至尾他只看到少女一人，她的举动也很奇怪，好像是在拜祭木屋的主人，难道所有木屋的主人都已经死了？

确定周围并无异样，他悄悄接近木屋，发觉少女此时正跪在一个个牌位前，像是在祈祷。

郑东鹤不再掩饰行迹，推门走进了木屋，那少女被吓得瘫坐在地，满脸惊骇的看着他：“你是谁，怎么会来这里？”

郑东鹤笑了笑：“你不用害怕，我只是在林中迷路了，想找个人给我指条路罢了。”

那少女脸色煞白，匆忙起身退后，靠在墙上怯生生的问：“你真的是人？”

为了表示自己没有恶意，郑东鹤退到门外，摊开手：“我当然是人，你不相信我也没关系，只要你告诉我怎么离开这里，我立刻就走。”

那少女显然信了，快步上前拉住他，把他拉进了木屋之中，还左右看了看，紧紧的关上了房门。用身体倚在门上，像是生怕有什么人突然闯进来一样。

郑东鹤此时才有机会仔细打量她，这少女约有十六七岁年纪，细长的双眼，娇俏的小鼻子，肤色白皙，模样颇为娇憨可人。

见她惊惧的模样，郑东鹤微微皱眉：“你在害怕什么？”

少女不理他的问题，低声急促的道：“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不论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你都要尽快离开。”

郑东鹤更为疑惑，索性盘坐下来：“为什么？”

“这里是圣河神庙，只有准备把一切都奉献给祖灵的人才能留在此地。每个月祖灵都会带一个人进入圣河灵界，我已经注定无法离开了，可我不想害死你。”

郑东鹤见她明明十分惊恐，却还想着要帮他这个第一次见面的人，不由暗叹少女的善良。

“祖灵是什么？”郑东鹤并不着急，如果“祖灵”真的那么灵的话，该早就发现他了。

少女迟疑了一下，神情有些黯然：“我也不知道祖灵究竟是什么，见过祖灵的人都已经走了，我们最初有十七个姐妹，现在只剩我一个了，其他姐妹去了神庙之后就在也没有回来……”

“看样子你显然没有把一切都奉献给祖灵的觉悟，你真的相信有所谓的圣河灵界？”

“我们一出生就被选定，从小就被视作祖灵的侍女培养，十六岁便被送到这里，族人都说，能侍奉祖灵是无尚的荣耀，最初我们也都相信祖灵会带我们进入圣河灵界。”

“直到有一次，轮到我的姐姐去陪伴祖灵了，我舍不得她，就偷偷的跟在后面，远远的看着，姐姐进入神庙之后，神庙竟然动了，就像……”

“就像一头妖兽对吗？”

“对，是的，就像是一头怪兽，还冒着黑烟，我听到姐姐的惨叫，想帮她，却不敢过去。”

少女泫然欲泣，显然那一幕让她记忆深刻。

话说到这个地步，郑东鹤已然明白了所谓的祖灵究竟是什么，那是一只尚未散尽的妖魂，依托骸骨和源源不断的祭品徘徊在此地。

正常情况下，妖兽一死，妖魂就会飞散，但某些生前实力强大的妖兽还能令妖魂存留数天的时间，可时间再长就不行了，天地间的死元力会不断的腐蚀它们，最终让他们彻底消散。

如果所料不错，这个空间就是用来隐匿“祖灵”的存在，不但能阻隔世人的窥探，也可以阻断世间死元力的侵蚀，之所以需要少女这一类祭品，就是吞噬她们的阴元生机，来逼出亡魂内自然衍生出的死元力，保持妖魂不散。

想清这些，郑东鹤稍稍运转了一下元力，发觉在此地果然无法感受到死元力，间接证实了他的判断。但他并没有任何表示，甚至不想再打探什么，即便再打探下去，也只能得到一些真假难辨的信息。

他看向少女，岔开了话题：“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稍稍平复了一些“连云儿。你呢？”

“我叫郑东鹤，有个问题想问你：既然你已知道祖灵是个骗局，为什么还不逃走？还要去神庙里洒扫拜祭？”

连云儿道：“我也想过离开，可是离开这里我又能去哪里呢，如果被族人捉到会死的更快。这几天他们就要送人来了，如果我不把神庙洒扫干净，会受到重罚。”

“这么说你知道怎么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