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你叫我弟弟?
——“宸儿、宸儿?宸儿你可是醒了?”
卓玉宸刚骂完,心里的气还没释放出来一半,就听见天灵盖上方传出来一阵声音在唤着自己的名字。
轻轻地动了动手指,自己手指在无意间碰到了一团软绵绵的东西,摸索了半天才意识到原来不过是一床被子。床边的人像是被自己的动静惊动,那带着些许哭腔的喊声尤为惊人,语调更激动了几分:“郎中!郎中呢?!宸儿他醒了,终于醒了!”
那人的声音有些熟悉,只是卓玉宸刚刚清醒,还没有什么精力去思考这人究竟是谁。
回过神,只见那人又不知为何抽抽嗒嗒地哭了起来,实在是叫人不忍听下去。照这架势下去,自己若是再不醒过来,可能就真的要听人在自己耳边哭丧。
等缓缓睁开了眼,卓玉宸便盯着头顶雕了花的红木床顶发起呆来,那红木一看就是材质上好的,只是自己现在身上一点儿力气也没有,脑子里一片混沌,那床顶的红木雕花看多了便更觉眼晕。
闭上眼睛,意识慢慢从远方被拉扯回来,刚刚耳边那个熟悉的哭喊声音,慢慢在自己眼中轮廓逐渐实体化。
那个城主府的姜夫人……带着他和郁漠去川舒湖的人……可这中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他多想一觉醒来,发现这不过就是一场梦,他从来没有穿越到这里,也没有什么赵宸、什么国仇家恨……
更没有什么刺杀皇后的任务,他还只是他自己……
可自己现在这又是在哪里?怎么一醒身边的事物都变了不少。
卓玉宸还紧闭着双眼,脑子里各种猜想都被他否定了一遍。
正要起身,那边就听见有人从厢房门外闯了进来,定睛一看姜飞白不仅拽着一个挎着药箱的郎中,身后还跟着两三个人。
池影牢牢地握住姜飞白的手,看着自己夫人因为神情紧张而充满了红血丝的双眼,他不禁想起家丁将姜飞白从川舒湖接回来时,姜飞白那张平日里总是淡若流水的脸已然被吓得灰白。
虽说因为漠儿反应及时,宸儿并未伤到根本,但只要一想到几个时辰前卓玉宸落水的消息,池影还是心有余悸。
那时的姜飞白拽着自己的手只是哭,嘴里还不停念叨着“宸儿”、“快救宸儿”。有那么一瞬间,姜飞白的轮廓和当年的池曳重合,就差一点,当年的噩耗像是又要在自己面前重演。
待郎中来了府上,给卓玉宸施了几针,又开了几副汤剂。姜飞白就一直守在卓玉宸的床边,药一煎好就扶着卓玉宸的身子一点点灌下去,若是不知情的,就说卓玉宸是他们的亲生子也好不为过。
他本就担心姜飞白的身体,只道派几个侍女在旁边守着便好。最后眼见实在是拗不过,只能同自家夫人一道在一旁守着。
有那么一瞬间,池影看着姜飞白忙碌的身影,也有过一刹期许。
若是……他们也能如寻常夫妻般有个属于他们的孩子,是不是也会像这般情景一样,他们夫夫二人共同照料这孩子长大成人?
跟着进门的郁漠走在最后面,眼下倒已经是换了一套衣裳,他年纪轻,又年少行武,身子骨也是比常人抗造些,虽说在水里扑腾了半天,但早已无甚大碍,灌了两碗姜汤下去,又是生龙活虎。
郁漠虽说心底嫌弃那个呆子的不得了,但一听说卓玉宸终于醒了,还是多少有些放心不下,不由自主地跟在城主夫夫后面进了厢房。
——“公子的脉象已渐趋平稳,多亏了夫人灌下去的汤药,这才捡回来了一条命,现下身子应当是无大碍了。再开两剂方子调养调养,过不了几日应当就能恢复元气了。”
郎中被旁边三个人的视线盯得满头冒汗,心知这房里的贵人他是一个也得罪不起,握住卓玉宸的手腕探了又探,直到确认卓玉宸实是无碍,这下心头的石头也总算是落了地。
卓玉宸本想张嘴说话,嗓子却是火辣辣的疼,看着一旁眼角微红的城主夫人,心里却是酸酸的。
实在不是他的泪点低,只是一个人要在这陌生的世界里存活下来,旁边只要有一个人施以善意,本身的感动阈值就要被降低不少。
姜飞白看他想要从床上坐起来,赶忙上去扶:“宸儿你先躺着,别着急起来,再修养半日再说。”
卓玉宸听那个城主夫人“宸儿”、“宸儿”地叫着,眼前又浮现起那个少年的容貌,一时间也不知是叫的赵宸,还是卓玉宸。
真有那么像吗?
心中的感动被自己压下去几分,所谓的善意,也不一定就是为了自己。
卓玉宸眨了眨眼睛,将快要溢出来的泪水重新逼回眼眶里。
但又总觉得自己这样的想法有些狼心狗肺,不论出于什么原因,城主夫夫和郁漠这个小崽子救了自己一命,都是对他来说天大的恩情。
但是,如果他们知道自己救的是一个不相干的人
卓玉宸不敢再往下想下去,他以后还要顶着赵宸的身份活下去,他心中苦涩万千,却又实在不得已而为之。
他倒是不求那个赵宸下辈子偿还自己什么,只要能别让他再这么提心吊胆地活着便好。
姜飞白看着卓玉宸整个人眉头紧皱,还以为是身子虚得难受,忙叫人把厨房里熬好的粥端来。
软糯的大米被熬开了花,上面还浮着一层切碎了的红枣肉,卓玉宸在床上躺了三天,胃里早就已经是空无一物,昏迷期间姜飞白将灌下去的汤药和粥也早早被消耗殆尽,此刻看见一碗粥比看见了什么美味佳肴都要激动,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一边狼吞虎咽,一边眼泪不争气地从眼角流了下来。
看着卓玉宸的模样,姜飞白心底也是泛酸,这些年也不知道这孩子究竟是怎么过来的,还是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若不是郁家此次来沛城,这孩子还要在锦安楼苟延残喘多久。
手掌覆上卓玉宸的发顶,姜飞白的眼中满是心疼,或许他们彼此之间也需要一些适应,才能解开这六年间的诸多疑问。
郁漠抱臂靠在床头,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自从把卓玉宸从水里救起来,他帮着姜伯父、池伯父瞒着自家的叔伯和祖父,就连梁沛好几次想拽着他去沛城里逛逛都被他一口回绝了,害的自己总算是被梁沛逮到了调侃的机会,动不动就要问他是不是对哪个美娇娘动了心。
美娇娘他倒是没见着,像女娃娃一样娇里娇气的男人他倒是天天见。
卓玉宸那股子娇气劲儿,全身上下细皮嫩肉的,一点儿没有个汉子样。也不知道姜伯父究竟稀罕他什么。
他自忖没有两位伯父那样的菩萨心肠,本来下水去救那个琴呆子就是压根儿没过脑子的事,却未曾想这呆子的身子骨这么弱,一点儿也不像个男人,在水里不过泡了一小会儿就昏过去好几个时辰,醒过来还哭哭啼啼活像个小姑娘。
郁漠猛然又回想起在水下时自己手掌抚过卓玉宸腰侧的触感,耳后“腾”地一下冒出一股燥人的热。
他还没碰过姑娘,不知道是不是也是那般如柳条般的软,全然不像他在军营里的见的那些个彪形大汉,个个五大三粗,腰上看着就是硬邦邦的。
他把卓玉宸从水里捞出来的时候,那人也毫不老实,整个人缠在自己的身上。
郁漠摸了摸自己的颈侧,那里属于卓玉宸的印迹早已消失不见,但自己的指尖触碰之处,仿佛还能感觉到当时这个呆子的薄唇在自己颈侧来回磨蹭的感觉。
耳后的燥热又平添了几分。
不多时,姜飞白手中的粥就已经见了底,姜飞白原想着再去叫厨房端来些清淡小菜来,却听小厮喊着“郁老将军有请”,只能向着旁边的侍女小厮交代几句,便急匆匆地和自家丈夫离开了厢房,只留郁漠和卓玉宸二人共处一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