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整个世界都在慢镜头下拉长。

扭曲的光影与呼啸的风声中,格洛瑞亚不顾一切地向他扑来，杰森第一次在傲慢小公主的脸上看到这样惊慌失措的表情。

这可真是难得一见，他还以为格洛瑞亚永远是那副万事不过心的孩子气呢。

杰森没有来得及调侃她的失态。

他顺着小公主的视线下移，看见穿过自己胸口那只苍白细瘦的骨手。

胸口的温度正缓缓流失,杰森眯着逐渐模糊的视线,试图回想起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开始只是普通的放狠话环节——

温迪警告格洛瑞亚瑞亚应当在那位大人发怒之前收手,他们谈及九头蛇的实验、核心、人类清洗计划……还有一大堆杰森听不懂的名词,火|药味越烧越浓。

对方似乎收到命令希望将格洛瑞亚带回九头蛇，他们提出格罗瑞亚必须以自愿接受能力拘禁为代价换回杰森。

说真的，这种三流套路连哥谭的小混混都糊弄不过——除非格洛瑞亚失心疯想打出全灭结局才会答应这个。

紧追着，争执爆发。

要杰森来说,格洛瑞亚在谈判上毫无天赋,她似乎天生就知道怎么激怒对手。他不得不承认,格洛瑞亚在开嘲讽上一直颇得斯塔克真传。

他眼看着温蒂是如何一步一步陷入狂暴的情绪当中,杰森认为自己作为人质还是有拯救一下自己的必要。

“喂，我说,你们要不要问问我的意见？”

杰森试图插入谈话。

就算他并不精通谈判，至少也比这个谈崩专家来得好，但格洛瑞亚很凶地吼了回来。

“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和变种人打交道？！为什么不能多听听我的？”

现在是吵架的时候吗？杰森简直要被小公主不合时宜的闹脾气惊呆了。

“我什么时候没听过你的？！”他不服大喊，“你让我戴着的东西我不是一直……”

杰森试图举例说明——比如那块沉甸甸的护身符，他不也老老实实的一直戴着吗？

小公主显然也看见了那块护身符。

那一瞬间,杰森在她脸上读出了类似愧疚的情绪。

但他压根没来得及在短短的一瞬产生什么反应。

下一秒小公主便迅速冲了过来，看上去似乎是想强行抢人。

声东击西,先吵架分散对手的注意力,接着展开迅速救援——或许是个不错的计谋,如果鬼女没有一直站在他的身后。

杰森低头看着自己淌血的胸口。

格罗瑞亚终于抱住了他,她一把砍断绳索,杰森甚至没来得及问上几句就被大力推进暗影通道之中。

错误的救援方式，杰森在心里冷静评价，当然也许格洛瑞亚现在就将他丢回哥谭，或许老蝙蝠和超人能来得及给他来次抢救——前提是他没有在街头被□□们带走。

但他没有降落在哥谭。

杰森听见孩子们混乱的尖叫与惊呼，他想擡起头看看格罗瑞亚究竟把他丢到了什么鬼地方，但转瞬之间，海浪般厚重的黑暗与窒息将他淹没。

格罗瑞亚皱眉摸索着背后的伤口，由于不具备痛觉，她只能凭借血流量的大小来判断伤口的严重程度。

她刚刚将杰森送进暗影通道，温蒂很快反应了过来，鬼女在控制下再次发动攻击。

格罗瑞亚匆忙中挡住背后袭来的风声，情急之下只来得及将杰森投放到最近的安全位置。

她没有心力也不愿去猜想杰森的可能处境，当务之急是先解决了这里的麻烦。

小公主再次推动暗影，试图尽快结束战斗。

有哪儿不太对劲，格洛瑞亚感受着力量——项圈对她的压制似乎比以往更强。

但这不应该，早在多年的阿卡姆□□生涯中，她就已经习惯了项圈的强度，戴着它更多的只是为了在力量暴走时保持清醒。

“你看上去有点意外，是不是因为我们这个可爱的小礼物？”

格洛瑞亚擡眼向温蒂看去。

银白针尖在她手中闪烁幽幽冷光。

杰森缓缓睁开双眼。

他躺在草丛中，露水打湿了他的衣襟，混合着胸口的血液，看上去可怖极了。

杰森真心期望那群孩子没有被他的突然出现吓坏。

毕竟这可不是什么令人高兴的经历——浑身是血的男人从天而降，谁愿意自己的日常生活突然变成刑侦剧呢？

……或者是奇幻剧？

像是陈年封印一朝解除，那堆遗失的记忆在杰森脑中大力冲撞。

他听见无数人的求救与哭喊，他听见爆炸与尖利的大笑，他感受着疼痛与灼热。

杰森一时间几乎无法分辨那是幻觉还是真实，直到又一个路人捂着脸，大声尖叫着从他身边跑开。

“世上没有谁愿意死而复生，但我们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命运”——格洛瑞亚曾经讲过这个旧笑话，那个时候杰森还以为她只是在调侃比扎罗和超人。

杰森头重脚轻的从地上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