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她的父亲
第95章她的父亲
陈千屿从没想过，再一次和陈东安见面会是这样一种场景。窗外依旧是灯火通明的夜景，s市这座不夜城向来都是辉煌耀眼的，无论何时，你都不会看见它落下帷幕。
这就是s市，残酷、冷漠、希望与现实并存的城市，它承载着千万人的梦想，却又让无数可望而不可及的人渐渐绝望。
这座城市的灯光从未熄灭，它用自己永不停歇的繁华使绝望的人更加生无可念。
当然，再繁荣的国度也会有疮痍丛生的地区，s市，也不例外。
现代风格的建筑物在灯光的照射下与这条老旧的街道格格不入，踏入那栋建筑物，满目的白几乎要将她淹没。
消毒水的味道充斥在这片雪白的每个角落里，墙壁经过漫长的吸收过程无论走到哪里都透着股消毒水的味道。
她曾经很讨厌这种味道，但现在却很庆幸，因为欧沐宸告诉她，这浓烈的消毒水里掩盖的是更加骇人的血腥味。
这是一间私立医院，除了今年才被翻修过的外壳和大厅，四处都呈现出一种陈旧的格调。微微泛黄的色调，像是掉漆玩偶的皮肤，与医院竟是如此相配。
透过门上的玻璃，她看见了许久未见的陈东安，熟悉而又陌生。
只见他脸色惨白的躺在病床上，头部裹着厚厚的纱布，身上裸露出来的地方也有好几处淤青。
他老了，看上去比几年前老了十岁不止。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他们上次见面应该还是在c市的时候。那时候他红着眼睛大声的质问卖掉房子的她，他问她，是不是你妈没了大家日子就都不用过了。
她有些怯怯的看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时正好那个女人从外面购物回来，就那么一瞬间，她找到了勇气。
她不可以软弱，因为她身后还有陈准和姥姥，她可以一无所有，而他们不可以。她不可以把母亲留给她的东西，拱手送到这个男人手里，然后看着这个男人拿着那笔钱和其他女人过日子。
她一直清楚的记得自己那天的话，她说：“房子是户主是我，我有权处理这套房子、以及变卖的费用。不过我很想知道妈妈离开不过几天，就带着这些乱七八糟女人登堂入室的你，到底有什么资格指责我？我就是死，也不会把一分钱用在这种女人身上。”
当时他恼羞成怒地打了她一巴掌，然后骂骂咧咧的带着那个女人离开了，至此，他们再没见过面。
不过，她也从别人那里知道了很多他的事情。听说他离家之后不过两个月就和那个女人结了婚，后来和别人合伙做生意挣了不少钱。
她知道，陈准曾经背着自己偷偷去找过他，其实她是能够理解的，毕竟那是他的生身父亲，若是一点感情没有那才是假的。
那时候她想，如果陈准想要呆在陈东安身边，只要后母不欺负他，她也是没有意见的。毕竟……她待他再好，也弥补不了父母的空缺不是？
可惜的是，陈准回了一趟c市，却连他的面都没有见到。
陈准找到他家，开门的是那个女人，也就是他们名义上的后妈。不知道那个女人对陈准说了什么，陈准当日就买了回s市的票，回来后原本就乖戾的性子变得更加糟糕。
她对他去c市的事情本来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此事也就没有过多的过问，只当是小孩子闹闹脾气。
几年来，她一直以为他过得不错，却不料他如今也竟走到了这步田地。
宋婉夙从走廊的那侧走过来，拉着她坐在长椅上，僵硬的挤出一抹笑。“千屿，你还好吗？”
“我没事。”她摇摇头，白皙的脸上闪过一丝疲惫。“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婉夙叹了口气，将事情细细道来。
原来，陈东安这几年因着做生意的关系本来是攒了些钱的，不过他后面娶的那个女人颇为好赌，前些日子更是背着他取了账户里所有钱后输得身无分文。他后来知道这事后和那女人大吵一架，一气之下还办理了离婚手续。
女人气不过又用他的名义向高利贷借了笔数目不小的款目，拿到钱后便卷款而逃。陈东安一直不知晓此事，一直到高利贷找上门来才知道，而此时他早已经找不到那个女人了，而且借条上所签的名字也的的确确是自己的。
放高利贷的人都不是什么善茬，看不到钱就要你的命，他迫于无奈变卖了房产结果还是差了一大截。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时候他接到了合伙人的电话，说是生意赔了，问他有没有多余的钱拿出来周转。这时候的他已经管不了什么生意了，每天都奔于向亲朋好友借钱填满高利贷这个黑洞。
当时他的想法很简单，保命。
直到后来他才发现，不论他给对方多少钱都永远还不完那笔款项，因为那些黑心的高利贷每天都在利滚利，一番就是好几倍，那根本就是一个无底洞。
最后，他放弃了借钱还债这个愚蠢的想法。
高利贷的人再次登门，他告诉他们没钱，对方将他暴打了一顿，为防逃跑还扣留了他的一切证件，并且告诉陈东安他们还会再来。
对方下手很重，这一次他足足有两天都下不了床，两天的时间里他想了很多，也明白了一个道理，如果还不上钱也许他也就真的活不成了。
有了必死的想法，他却觉得自己突然变得洒脱了许多，过往的一幕幕渐渐浮上他的心头，所有的遗憾、美好，一桩桩、一件件都十分清晰。
第三天凌晨，他悄悄的溜出了家，在长途汽车站乘坐黑车到了s市。
他想见见他的孩子们，在生命的终点。
三年前陈千屿曾给过他自己在s市的地址，他便凭着地址找到了那里，却得知她已经搬家了。他不死心的询问房东，才求得对方又给了自己一个地址，那是宋婉夙以前出租屋的地址，因为两人的房子离得近，她们以前又来往甚密，所以房东知道那个地址。